第82章 谁言缘深浅

城主府的书房之中满目低调奢华,屋顶一颗巴掌大的夜明珠高悬着,衬得夜如白昼。十八丈高的书案上是堆积成山的庶务,仿佛只有这样的忙碌才能使少年忘却那时刻侵蚀着自己的相思,还有难得的挫败以及担忧。

“小破孩,你休息一下成不?我承认,这次是我考虑不周,谁知道司侑那小子也会出现?平白浪费了你英雄救美的机会。”见云子桑虽未露任何情绪,但这奋笔疾书的状态明显不正常。一袭白衣的男子垂眸懊恼,只是各中情绪几分真假还待考究。

云子桑手上的力道没有任何变化,仿若未闻这人的示好。

少年本执着的认为只有先把白映儿身边的威胁解除,才有资格谈情说爱,所以才会任司扶这一助力侵入自己的内部,想着两方合力定能早日破除障碍,却没想到只是疏忽一时,便被这人钻了空子。

若是,若是就因为司侑这次的出现,让小白对他心生好感,那自己还有机会吗?毕竟,那是生来就签订了生死血契的羁绊。自己念了十年守了十年也浪费了十年,难道就因为这一次,便再也求不到了?

伴随着这种揪心的质疑,云子桑脑袋已是一团乱麻,表面越是云淡风轻,气息越是尽量平缓,情绪就越是翻涌未止,难以自控。

司扶其实也考虑过自己隐瞒这次的事情可能带来的后果,只是他没想到少年的反应这么强烈。这让他心里难得的升起一抹愧疚之情,即便转瞬即逝,也代表这段时间的相处还是使司扶待云子桑的态度有了转变。

欲言又止中,白衣公子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话题:“近来不是照计划忙着毁了花家母女管制的暗桩吗?收获如何?”这件事情还是仓鼠那管不住的大嘴巴透漏给司扶的,本来他也没想过探知少年具体的行动,不过现下也只有这个话题最为合适。

云子桑执笔的手顿住一瞬,随即淡淡的道:“出云洲内最多不过半月。”

司扶皱了皱眉,显然是不相信这少年手下的人这般无用。只是他还未问出口,端坐在书桌前的云子桑便出声解释:“我的人剥茧抽丝,那些东西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直接毁掉。”

“嗯。”司扶一道鼻音表示自己明白,却发现这样简单的回答根本无法使对话继续,奈何白衣公子向来不惯那些温声安慰的话语,此刻依旧是硬邦邦的道:“关于司侑,你其实不必太过担忧,我与小诗便是一个例子。你朝着小映儿的爹爹那样去努力不就行了。”

这下轮到云子桑挑挑眉,却没有任何回应。

司扶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妥,自家徒儿的爹爹,虽然司扶并不了解他是因何得到了小诗的真心相待,但那可是在绝好的年华戛然而止的短命鬼,最后连孩子都得托付出去,不可谓不凄惨。

白发公子干笑两声,像是极力想抹去了刚刚自己一时脑抽的话语。

“子桑深觉公子今日甚为闲适,是否狱堂招待不周,未能让公子尽情尽兴?”

这大概是云子桑今晚对自己说的最温和的话了,司扶想着,若不是早就知晓这破孩子的心性,他恐怕还会觉得受宠若惊。

“你多虑了,本公子承蒙府中照顾已是受之有愧,万不敢再劳烦狱堂众兄弟费心。”司扶面色一肃,义正言辞的阻了少年明显非善意的下文。

云子桑其实也未真的想因为这件事就跟他闹得不愉快,见他反应这般敏锐,少年抬手摸了摸鼻子,没有再步步紧逼。

一时无话,少年落笔的唦唦声清晰可闻。

本以为司扶呆上片刻觉得无趣了便会离开,却没想到他陡然皱眉开口:“你在白府有多少人?”

云子桑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停笔抬眸看向他,眼神平淡无波。

“今日有人见青山派的大弟子从白府出来,我才想问问你对小映儿如今身处的地方掌握了几分。”司扶也知道自己这番打听太过突然,只好识趣的先找了个借口。

其实也不算是借口,至少这确实是值得担忧的地方,毕竟这官家门第与江湖之人勾结,稍有不慎便起祸端。

少年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盯着司扶,就在后者即将发怒的时候,云子桑温润的声音响起:“公子可别告诉子桑,你不知白四小姐是青山派的关门弟子。”

“咳咳。”白衣男子闻言轻咳一声,表情略为僵硬的道:“这个本公子自然是知晓的。”

知晓个鬼!司扶心中怒骂,他从来就对这些拉帮结派的事情不感兴趣,还是今日才知江湖中有青山这一门派。以前若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向来都是白真那个混蛋直接或间接告知自己的。如今那人卧病在床不说,现在自己到了城主府,每虽然没什么要做的事情,但也算是真正限制了自由,哪来那么多的心思了解一些无甚紧要的事。

即便此时司扶的表情明显是在说谎,云子桑也难得的好心没有插穿他:“白府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却也是外人难以插手的地方。这想来也是白大将军的筹谋,从那些公子小姐出生之时就没有管过他们,让各方势力收买着,也算是一种诡异的平衡,只是如今小白不得已插了进去,才会让那些人一齐有了目标。”

“要你说,这些孩子之中谁较为厉害?”司扶好奇的问了出来,少年的分析很是精道,但也太过客观。他真正想听的是云子桑的看法,也好解了自己的担忧,虽然按理说,那些个小娃子还真不会是自家徒儿的对手。

云子桑眯了眯眼,显然早就得出过结论,这时也不紧不慢的接口:“白熙妄自尊大,白轩空有其表,白珊不过摆设,白彤行事偏激,白灵可以忽略。”

司扶见他只字片语便道了大半,不由得勾起唇角,轻笑着配合的问道:“看来府中最让你担忧的还是那四小姐白静,和那位小公子白弃。”

闻言少年眉间习惯性皱起,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抿唇叹气:“那青山派背后的人子桑始终没能确定,照理说白静最可能由花家庇佑,可谁知她竟牵扯到江湖门派。”说着顿了顿,看一眼司扶。

“白弃的娘是二皇子的人,白弃代表的势力子桑不作他想,但始终想不通他为何对小白如此在意,这还得公子为我解惑。”云子桑又把疑问抛给了司扶,关于二皇子对白弃的一系列指令,少年不得其解的同时也有些气恼,毕竟那是自己珍视不已的人儿,如今像是被多方觊觎,这感觉着实不好。

“咳咳。”今夜司扶好似特别爱借着咳嗽来缓和气氛,实在是面前这小屁孩正经的样子给人施压太大,让贯来走着假正经路线的司扶内心忐忑:“小映儿这些年接触的人少之又少,若是几月前你如此问话,本公子说不定还能给你一个稍稍令人信服的答案,可如今却是不行了。”

话落见云子桑依旧面色淡然的看着自己,司扶心里也不由得升起一丝尴尬,无奈的摊手道:“小映儿向来是个古灵精怪的性子,有我在身边管着的时候尚能过得去,如今离了我,怕是把天捅出个窟窿来都不是怪事。”

少年闻言挑眉,神情似赞同又带点意味深长,视线却并没有从司扶脸上移开。仿佛定要听出个所以然来才肯罢休。

白发公子实在无力得很,但也知晓这小破孩执着心性,暗骂自己适才多嘴引出话头,落得此刻难以敷衍。

尽管如此,司扶还是抱有一线希望,视若无睹的在房中漫步,假装根本不知身后是怎样灼灼的视线。直到实在忍受不了这房中压抑的气氛,白衣男子终于爆发:“罢了罢了!”

司扶恼怒的样子映入少年眼帘,云子桑那双沉静的眸子中闪过笑意,墨黛风华,一扫起初压抑的情绪。

“白谚传过信,说是那日从城主府往回经过沐落森林时,小映儿救了一个满身伤痕的男子。”司扶此刻的笑容带着几分诡异,像是在嘲笑少年自作自受。

云子桑明显的一阵恍惚,如司扶想的那般,若不是他那时硬邀白映儿过府,那么她也就不会经过森林,更不会......

“不过本公子也不能确定那就是二皇子,毕竟小映儿以前就时常溜出宅子。说不定那人早就与她相识也不无可能。”司扶像是嫌少年的反应不够强烈,万般作死的也要激怒他。

云子桑闻言勾唇,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公子今日所言,让子桑受益良多。子桑心中感激不已的同时,也想着要报答一二,否则于心难安啊!”

“不用......”司扶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屡次拔虎须惹怒了这只笑面虎,正要做最后的挣扎,却发现根本就已经来不及。

“公子不必如此见外,子桑相信城主府众人都会乐意之至的。”这次少年毫不犹豫的插话,不给司扶半点反应的时间,一锤定音之下白衣公子面色变了几变。

颤抖着嘴唇,开口喃喃道:“小破孩,你,你想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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