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夹竹桃的夏天

玄烨夫君亲启:

一别经月,昨白日几度梦醒,感觉到你的龙涎香自北行来,温柔身边盘旋。果,午后收到你锦书一封。

向往共骑于你笔下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想见黄沙漫天大气苍凉的塞外绝色,不过更欣喜于皇祖母身体康健,及秋弥塞外的顺遂。

我和寿儿一切安好,有慧姨娘每日陪伴,心情开朗身体健康。写此信之际,小家伙还在踢我,想是务必让我多提几句她对你的挂念。不必担心我,倒是你,北处日夜温差大,夜间迟睡注意勿要受凉。

慧姨娘身子很好,近来热衷于冰品避暑,附上她亲笔所书刨冰及冰棍若干制法,味道经过禛儿考证,品质保证。但冰性极凉,不宜多食,千万注意。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逾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雨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送君长相思……

信叠起放进封套,看了看旁边他随信寄来的牧草标本,心念间,看见窗外放肆燃烧的夹竹桃。托着嫌重的腰,走到门外伸手去够。带着个皮球,身子一点也不灵活,离指尖差了一两公分的枝,我想跳起来都跳不动。

“姐姐,你在干什么呀,别动。”

悫惠突然出现,紧张的要命,吓了我一跳,平衡没控制住就要倒。悫惠一看来不及扶我,直接冲过来往我身下一趴,直接用自己当垫子接住我。

哼哼唧唧的,我翻不了身,悫惠被我压得不敢动弹,只好大叫:“快来人啊,主子摔跤了。”

这可不得了,呼啦啦的一下承乾宫的人全围了过来,七手八脚把我扶起来就被强制赶上床,传太医。

一点也没不舒服啊,孙之鼎的诊断总算安了她们的心。慧姨娘还是叮嘱着孙之鼎:“孙太医,你确定没动着胎气?”

“救的正好儿及时,主子摔下也没碰着小主子,不妨事。不过,还是要注意点,可能会提前几天临盆。”

慧姨娘紧张了:“开几贴安胎药。天心,这回不管你说什么,必须喝。”

黑乎乎的药水,一看就犯恶心。“孙太医,给悫惠看看,她手脚磨破皮了。”

“嗻。”

“姐姐我不妨事的,我给你煎药去。”

“等等,丫头,手脚伤了就先治着,又不是没人了。”回头矛头继续对准我开炮,“你啊,你说,没事跑出去做什么?太阳又大,还差点把自己摔着。”

好容易安抚住了紧张的慧姨娘,代价是乖乖喝安胎药。一碗下去,恶心的想吐,赶紧用梅子汤压住。摆摆手让坠儿赶紧给我把房间扇掉点药味,再熏下去我这十个月的安宁就要毁在安胎药味里了。

安胎药有镇定的成分在里面,一盏茶后就昏昏欲睡了。

禛儿什么时候午觉醒来,跑到我床边,小脸儿崩的紧紧的一脸严肃,还颇像玄烨生气的样子:“皇额娘,我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

小手递给我一枝夹竹桃,汁液染在他手上:“下次我帮皇额娘采,不然禛儿会担心。”

我召坠儿进来:“快去把四阿哥手洗了,多洗几遍,水处理掉。”

坠儿和禛儿有点摸不着头脑。我解释道:“禛儿不把手洗干净了,怎么帮皇额娘做干花呢?”

小家伙这才蹦蹦跳跳的走了。

看着桌上的白色夹竹桃,我让坠儿找了本书把花夹起来,躺下睡了。禛儿一会儿跑进来,看见我睡了,又轻手轻脚的走了。

一觉醒来睡了一个多时辰,叫来禛儿做干花。可是书里干瘪瘪的花让禛儿失了兴致:“这样做出来会好看吗?花都变黄色了。”

“这是最简单的处理方法,但是花会失色。禛儿不喜欢的话,我们拿禛儿喜欢的文竹做一个好不好?”

“那个小文竹也行吗?”

“当然行,而且禛儿照料过它,寄给皇阿玛不是更有意思?”

“嗯,对。”

采下一枝最好的分枝,洗净擦干,夹在两张厚厚的宣纸中间往太阳底下压紧实了,晒一个时辰就定了型。

禛儿闹着也要写信,像模像样的磨墨,舔好笔尖,工工整整的写信,还不给我看。

我把信纸收到一起,一并塞进文竹,在背面写下它的花语——永恒。

信在晚膳前就送了出去。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突然觉得肚子疼。以为寿儿在踢我,我也没在意,轻轻的按摩着继续迷糊的睡着。

半个时辰后,好容易缓解的肚子又开始痛了,一阵一阵的收缩性痉挛样疼痛把我惊醒,我抱着肚子在床上翻了几个身,暗道不好:“莫非寿儿这就急着出来了?”

“知棋,坠儿,快来。”

灯火很快进来,知棋和坠儿睡在外头被我的叫声唤醒:“主子,怎么了。”

我没办法坐起来,示意她们赶紧扶我一把:“去,叫孙太医和稳婆来,怕是要生了。”

又一阵宫缩,疼的我直喘气。我这是第一次生产,按理来讲还要疼上好几个时辰才会生,这下可不好过了。

坠儿毕竟小,看我疼的那样儿吓坏了,手忙脚乱的。

知棋镇定的说道:“坠儿别慌,主子不会这么快生的。让秦来儿去太医院把孙太医和稳婆请来。你把宫里的人都叫起来,赶紧烧些开水。”

“要不要把皇太后请来?”

“暂时不用。”

“是,我这就去。”

坠儿风一般的跑出了内殿。熬过一波宫缩,下一波还得还一会儿才会再来,我靠着知棋喝了些茶。

知棋慢慢喂着:“主子今儿晚膳用的少了,怕是待会儿没力气,奴婢给您准备些好消化的羹,您多少再吃点。”

“你很有经验。”我赞赏道。

“奴婢弟弟妹妹多,看额娘生多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知棋解释道,“娘娘您得空再睡会儿,这第一次生产,奴婢估计至少得到天亮才会一直疼。奴婢在旁边守着,您放心睡。”

侧着半躺在床上,听见人陆陆续续的进出,闭目养神,不一会儿还真睡了过去,隐约知道孙之鼎不时的在给我把脉。

几次宫缩都不是很强烈,我哼哼唧唧了几声继续睡。直到一阵猛烈的宫缩把我疼醒,我皱着眉头哎哟一声叫了出来,整个人被疼醒了。

醒来才发现慧姨娘已经在了:“天心不怕,慧姨娘陪着你。”

孙之鼎迅速的把上我的脉:“主子,吃点东西养养力气,再两个时辰这样的疼会越来越频繁。”

我了然的点头,喝了点水润了润肠子。慧姨娘接过碗,坚持自己喂着燕窝银耳莲子羹。再没胃口我也告诉自己要吃下去。

然后剩下来的时间,彷佛是经历了一场短暂性失忆一般的大梦,肚子疼的我只恨不能在床上打滚,大口的深呼吸控制力气,配合稳婆口令一下一下的使力。

如若不是自己走过这遭,完全不能想象母亲生一个孩子九死一生的痛。

寿儿让我整整疼了两天一夜,期间几次靠参汤续力,终于在第二天晚霞满天的时候,肚子空了。

我筋疲力尽的任由自己的肢体散落在床上,只听见人告诉我是个格格,就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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