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成年礼的痛

一个月的清静结束的比预想的还早,因为日子过的很简单快乐,根本没觉得是在闭门思过。

解禁的那天,钮祜禄氏奇迹般的没出现,我算了算日子确实没错,已经满一个月了啊。

秀吟打听来的消息解了我的疑惑,原来他的阿玛,一等公大人遏必隆生病了,而且不是伤风感冒这样的小病,而是突然倒下去之后就没能站起来,半边身子不能动弹,话也说不清楚——中风了。

玄烨特许了她回家看望国丈,是以没空来找我麻烦了。

没多久,遏必隆就去了。一生戎马倥偬的武将,却死在了脑血管病这样的意外下。消息传到宫中,温仪正布置着年底的准备事宜,脸上乍现的苍白随即被隐藏,我看见她的手在发抖,可是她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仍然有条不紊的布置着任务,然后解散。

我走在了最后,跨出宫门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隐忍的哭泣声。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头,只是为她关上了门。每个生命的离去都是一件悲伤的事,尤其是亲人更能理解那种痛彻心扉的哀伤。看着他静静的躺在面前,却不再有往日音容笑貌。想到他即将永远消失,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眼泪便成了我们唯一的宣泄。让她静静的哭会儿吧,哭出来总比闷出心裁。

天,灰蒙蒙的。冬日的雪,大概要来了。

康熙十六年,玄烨二十四岁,钮祜禄氏二十六岁,我十九周岁,虚岁也满二十了。我成年了,完全。

钮祜禄氏已经是公认的皇后,只等钦天监择吉日行册封大典了。马佳氏在今年的二月份再次诞下皇子,她却依然不得玄烨的欢心更别说孕育孩子了。温仪不知道是看开了还是绝地反扑,在玄烨二十四岁生辰那天提出了一个震惊后宫的决定,并且得到了老祖宗和慧姨娘的一致赞成而通过决议——选秀。

“确实,这些年来我们都没注意到,后宫这些人还都是皇上大婚那年选的,这么多年了也没正式选过,温仪不说我们都没注意到,该选了。”

玄烨不赞成的看着温仪:“现在朝局复杂,朕哪有这个心思选秀,还是过些时候再说。”

我低着头,明白这是早晚的事。如今只要我和玄烨同时出现在皇祖母的眼皮子底下,我随时都感觉到有人紧盯着的那种毛骨悚然之感。玄烨一直都没有踏进承乾宫,而我也再没去过乾清宫。

“天心,你说呢。”尽管我已然很乖,老祖宗还是把烫手山芋丢给了我。

抬起头来,镇静的迎向众人的目光。我起身,福了福身子:“自朝廷入关来,因事务繁多故妃位一直未定,只是引了汉人的说法草草排名。如今朝廷根基稳固,纵然波折四起仍然难撼大势。妃位之事,也当下个定论,以显我盛清气象。天心以为,温妃所说之事可行,一来后宫需要补充新人,二来可趁此大选之际,予此后选秀定规,一并为后妃份位定下大计。至于皇上所担心之事,选秀一贯由后宫负责,温妃必能处理得宜。”

满堂沉默,我低着头,静静接受着满堂瞩目。我又当了一次出头鸟,可不当能行吗?

“果然还是你思虑周全,那就这样吧,这事由温仪和你,天心,负责下去。至于后妃份位之事,是该定了,皇上让礼部定个例上来,赶在册后大殿时候一并办了。”

我谢过皇祖母的赞赏,心里太明白皇祖母的意思了。这么几个月下来,她仍然对我和玄烨不放心,她希望有新人来引开玄烨的注意,希望有新人来让我看清我在后宫的位置,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妃子,而已。

这样的认知,不需要她来提醒,我也知道。可是她偏偏最知道人的软肋,哪里会疼她就挑哪里戳。让我一手过滤所有候选的女子,让我亲自为玄烨补充后宫。端起皇祖母的敬酒一口饮下,热辣辣的感觉从喉头一路烧到心口。

不想去想玄烨究竟会在哪里过夜,也不愿意思考其它。已经低调不起来,今夜的酒,来者不拒。

老祖宗和慧姨娘是一贯的早退。而福全和常宁、隆禧是玄烨的兄弟,这样的诚必然是少不了他们的。一家人的避讳要少些。

已经数不清喝了多少杯酒了,头有些昏昏然。福全和常宁来到眼前的时候,我很庆幸我居然还能口齿清晰的叫出他们:“裕亲王、恭亲王,别来无恙啊。今儿这酒,原该我敬二位才是。”

两人互看一眼,似乎都毫不意外我的意思。常宁一把把我按回了椅子,从旁边拖过来一张圆凳,坐在我的对面:“还是第一次见到喝醉了仍然神志这么清晰的人,见识了。来,我敬你。”

我举起酒杯,毫不迟疑的碰过去,一杯再次下肚,已经不辣了。

常宁给我们的被子斟满酒,又是一杯。

再次斟酒的时候,被福全制止了:“常宁,别乱来,天心已经醉了。”

我自己给自己斟满,站起来举向福全:“知道你够意思,不过我想我还清楚的很,谢你。不过今天,大家这么开心,或许有点难。”

自顾自的碰了福全的杯子,灌到嘴边的酒被福全截了下来。他一下倒进嘴中:“你的酒,我喝了。不过你不能再喝了。”

我的身子有点儿不受控制,可是脑子真的太清楚了,越清楚越感觉到心里泛起的那股不舒服。没有再坚持喝酒,我看了看对面的两位大帅哥:“你们就这样陪着我,没关系吗?”

常宁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以为她们敢说什么?”拉过椅子,拍了拍:“二哥你也坐,今儿是家宴,皇兄不会说什么的。”说着还转身举杯向玄烨示意,可是他正忙着与围在他旁边的董妃她们说话,没有看到。

“再说了,皇兄上次害你闭门思过那事,捅出去我倒要看看皇兄怎么解释。而且还住到承乾宫,明明……”

“常宁,别说了。”福全制止常宁说出更多的陈年旧话,毕竟当时常宁也不过是个孩子,哪里知晓那么多。再说出来,触动某些人的神经,我就更难了。

我听到承乾宫,反而笑了,用手撑着摇摇欲坠的脑袋,看着他们笑。然后看见两个人在我面前傻掉。伸出手去在他们面前摆了摆:“喂,回神啦,还说我醉了,半斤八两的。我跟你们说,有时间来我的承乾宫看看,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哟。利而不害,为而不争,谢谢你!”我拍了下福全的肩膀。

“树上比翼皱眉,地上连理情碎,果然年少轻狂功名应趁早……”还没说完,就听见对面两人和我一起笑倒。

“哎,不觉的很特别吗?”常宁一边笑还一边狡辩,“十一岁写出来不觉的很厉害吗?”

啊,居然十一岁就看这些书。没等我表示一下惊讶,福全一个毛栗子拍上常宁的脑袋:“难怪读书老不见起色。”

“二哥,轻点。你以为谁都跟皇兄和你这么优秀啊。”

“你还有理了……”

看着他们兄弟在眼前嬉笑打闹,有种久违的亲切感。站起身来,差点摔倒,福全和常宁一人一只手伸过来及时的扶住我:“没事的,只是脚有些轻飘飘的。”

“你要去哪?”福全似乎感应到什么,放开了手。

而常宁仍然不知死活的搀扶着我,直直往殿外走去:“去哪说一声,今儿舍命陪君子了。”

来到御花园,花还没开放,枝头嫩芽新现。

放开常宁的手,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对不起,今晚有些失态了。这里没人对不对?”

“嗯。”

“你,背过身去。”

“你没事吧。”

“没事,如果我没力气了,叫花秀歌来送我回去。”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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