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再会

习惯了江南的天气后北上,乍然之间有太多的不适应。干燥的寒冷铺天盖地的袭来,我裹着厚厚的皮毛大衣,仍然冷得直发抖。若不是拢春和温远熟悉京城的气候,准备够充分,我现在铁定冻得够呛。

温顺不愧是练武的,在车外面赶车都没喊过一次冷。我几次给他递小暖炉,他都给我塞回了车厢:“小姐别担心,我不冷。”不过我还是逼他披上了大氅好歹挡挡风。

温远说温顺是我救回来的就该归我所有,他不负责,所以就给我带回了京城。好吧,反正我也习惯了温顺当我身边的隐形人,横竖王府不差这张嘴吃饭。

马车即将进城了,我迫不及待想回到温暖的屋内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可是马车却停了下来。

我推开门帘,看见车外飘起了鹅毛大雪,点点轻盈从天空飘落,洒在空旷的大地上。整个世界如同蒙上了一层轻纱,如梦似幻的美。

温顺扶了我一把,助我下了马车,我这才看到我们马车正前方对着停了两匹马,马前立着两个人,距离有些远加上雪花飘洒看不清楚。但他们给我的感觉很是熟悉。

我上前两步,看见他们向我走来。距离一点点拉近,然后其中一个越来越近,近到我已经能看见他俊朗的五官,沉稳的气质。一身白袍修身,外罩黑色大氅,立于天地之间,犹自巍然。

我看着他,觉得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一朵雪花落到我脸上,冻得我一哆嗦。

他急忙走上来,拂去我发梢肩头的雪花,帮我拉紧狐皮披风。我像个木偶一样被他抱进怀里,听着他那样清越磁性的声音穿过时间的距离,在我耳边响起:“天心,你终于回来了。”

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蠕动了几下嘴唇,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表哥?!”

坐在马上,被身后的他大大暖暖的大氅包围着,仍然不敢相信,玄烨居然亲自跑出城外来接我来了。这是不是说,我在京城也是有人挂念着的?我的回来原来也不是全无价值。

“在苏州,过得还好吗?”

“嗯,苏州很美,温远一家待我很好。”我们像是因为许久未见,许多心里的问题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只会傻傻的说这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表哥呢,辛苦吗?”

“不会。”

“突然觉得表哥长得好高好大了。”

“可是我们的天心仍然是个小小的丫头。”

“哪有,过年我就十五岁了,就可以绾发了。”我晃晃脑袋上的江南女孩发式,个人认为还是很漂亮的啊。汉式的发型可比满式的花样多多了。

“一转眼,都六年多了。我闲下来会想,天心该长多大了呢?”

“那肯定一年也想不了几回的。”

他轻快的笑了:“谁说的,是忙得一年到头没空想。”

明知道他在开玩笑,还是反手打了他一下。自然是不疼的,不过撒撒气罢。

京城下雪是常见的事,临近年关,正是商家生意兴隆之时,是以进城以来满街熙熙攘攘的人只见多不见少。我从未见过京城的繁华景象,而玄烨也是极少有机会出宫的,我们从马上下来,慢慢踱在京城的街道上享受这样喧哗平常的生活。

他这样气质卓然的俊朗男子,加上身边的我,走在天桥街头实在引人注目。他是被下人捧惯了的人,对这种注目早已稀松平常。我确是习惯了这样的街道,只是十岁后就没有再不蒙面纱上街罢了。有玄烨在身边,我才不怕有人敢对我造次呢,只管放心的和他逛街当散心。

可是他的气压怎么越来越低沉,脸色也不太好看了?我疑惑的望着他。

温顺比我会察言观色,适时的递来一块面纱,玄烨毫不犹豫的给我蒙上了。

“有你在,怕什么呀。”

可他不甩我的抗议,细心的给我遮的只留两个眼睛,还顺带把我狐皮披风的帽子给我戴了起来:“看看喜欢什么,表哥还没送过你东西呢。虽然比不上宫里的,但就觉得你应该会比较喜欢这些寻常东西。”

我伸出冰凉的手,拽住玄烨暖暖的大手。他惊讶于我手的温度,随即把我握得紧紧的。

“不习惯北方的冰冷了,一时还没适应过来。”

街角有个老婆婆守着一个小小的摊子卖梳子。一个老公公从不远处的家中走过来,小心的护着手里的热汤,小快步走到老婆婆身边:“老婆子,喝口热汤。天冷,早些收摊吧。”

“过年了,生意好,多卖会儿好过年。雪天路滑,老头子你就别出来了,扭伤的腰还没好就出来跑。”老婆婆接过老公公手里的热汤,美美的喝了一口,就赶老头子回家休息去。

老头子也不多话,等着老婆婆喝完汤,才收好了往回走:“我回去做饭,别等天黑再回来,路上小心。”

“哎~,你也小心点。”

我目视着老公公蹒跚的身影离去,心头暖暖的。也许在他们只是寻常的生活,可是人若活到老还能有这样老伴儿陪着自己,关心自己,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谁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如此黄昏,人生便圆满了。

玄烨也看到了这一幕,我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他突然拔脚牵着我走了过去,停在了老婆婆的摊前。这些只是普通的水磨桃木梳子,有大有小,雕刻着蝴蝶牡丹等样式,梳齿有疏有密,做工细致,到手光滑无刺。虽然普通却也见匠人一番功夫。

老婆婆一看有人来看自己的梳子,显见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卖力的推荐道:“公子,我家的梳子都是自家做的,您啊尽管放心用。姑娘看看喜欢哪个,让公子送您。这梳子啊,可是最好的定情信物,一梳白头到老,二梳子孙满堂……”

“哎,婆婆你说哪去了。”我赶忙打断这婆婆的话语,再下去合着她就要把出嫁才唱的梳头歌给我唱完了。把我和玄烨搞得尴尬多不好,我们只是表兄妹而已。

玄烨也不恼,他没听过梳头歌,不知道民间还有这个习俗,觉得有趣的紧。

老婆婆咧嘴一笑,满脸的皱纹因为她的善意显得格外慈祥亲切:“姑娘家脸皮儿薄,老身啊说重了,姑娘别介意。”

“不,不会的。”我挑了一个没有任何花纹的简单梳子,“婆婆这个多少钱?”

“这个便宜,十个铜板。”

玄烨从摊上拿起一个窄而长的蝴蝶梳,插进我的发间,满意的点了点头:“两个都要了。”说着就掏出一块一两的小银锭子递了过去。

“哎呀,公子可有散碎银两,老身可没这么多铜板找您啊。”老婆婆对着小小的银锭子犯了愁。小本生意哪来这么多铜板找零啊。

“收着吧。”玄烨止住我掏钱的动作,“冲老人家吉言,这钱过个好年。”

老婆婆顿时表示明了,老脸笑得如花一般绽放,吉言源源不断:“哎,谢谢公子谢谢小姐。公子真是大好人,祝公子小姐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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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夕之间逢变故,家中老者故去,天人永隔。

悲伤伴着忙碌,很抱歉最近更新又会减慢,请诸位大大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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