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新帝登基

表哥要即位了,我知道这是大好的事,看姨娘一身孝服依然满脸喜气就知道景仁宫全宫上下的心情了。不管前事如何,今天之后,她母凭子贵,她就是我大清朝的孝康皇后了。以后,她会是孝康章太后,大清仅低于皇祖母的第二位尊贵的女人了。连现任皇后都不会有她的风光。

套用皇祖母看她八面玲珑对着空空的梓宫装哀伤时候的一句话,那叫:“当了太后,还要丈夫何用。”

姨娘固然会做人,看人看事却远不及皇祖母的老到精辟。

走过形同冷宫的西宫侧妃生涯,走过孤儿寡母朝廷诡谲的勾心斗角,走过与子失和进而丧子的悲痛,皇祖母,依然站在高高的尊位上,隐藏起一切的伤痛,义无反顾的打算为大清江山继续付出她的才智,以及余生。

她坐在那里,冷静而期待的看着她人生的第三任君王诞生。

繁复的衣物一件一件披上玄烨的身,他小小的身子被黄澄澄的五爪龙袍衬托出令人仰望的尊荣。那肃然冷静的脸,不再残存丝毫孩子的纯真。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闪着我看不明的光芒。

他由着宫女为他一件件穿衣,戴上东珠,戴上朝冠。

玄烨,他是帝王了。

姨娘欣喜的笑着:“老祖宗,你看我们玄烨虽小,帝王风范却不同凡响啊。”

皇祖母则是欣慰,她从玄烨的淡然和早熟里看出了孙儿的必定不凡,经此大变非但不见丝毫怯懦反而愈见沉稳内敛:“玄烨,准备好了吗?要上朝了。”

“是,皇祖母。”

“玄烨,记得,在朝堂之上,少说,多听,多看。”

“是,孙儿记得。”

“去吧。”

玄烨向着孝庄和佟妃分别恭敬一揖,又看了我一眼,昂首阔步的迈向了门外的登基大典。

百官齐呼万岁,震天的礼炮声响彻天地。

我的心,却在这样的欢呼声里,沉甸甸的,说不出的沉重。为着什么而沉重?我也不知道。

晚上,本已是往常的睡觉时间了,我正要躺下,玄烨来了。

拢春非常好奇他为何在这个时间还会来,也不敢多问,只是善解人意的离去:“格格若是有事,奴婢就在后排的屋里。”这话说给玄烨和李德全公公听的。她总不会叫我半夜跑去找她。

“没事的,拢春姑姑你去睡吧,我一个人睡能行。叫外面的李德全公公在外间屋里候着就可以了,端个叙炉给他,外面太冷了。”

“奴婢知道了。”出的门去,她跟门外惯例候着的李德全如何协商就不是我需要费心的事了。

就像先前说的,我横竖只是一个孩子,彼此都是孩子,即使深更半夜见面也不会有更桃色的新闻出现了。

京城冬天的夜晚,冷得可谓是天寒地冻。

我往里面躺了些:“把外套脱了,有话进来说,被窝里暖和。”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床也够大,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玄烨走过来也冷着了,顺从的解了披风和棉外套,坐进我给他空出来的被窝里。本来被暖炉子暖的热乎乎的被窝一下给他带进了冷风,害我哆嗦了一下。不过男孩子毕竟也是男士,体温很快就上来了,暖的跟个天然暖炉似的,我不自觉的又靠了过去。

因为个人喜好,拢春姑姑按我想要的,给我绣了多个大小不一的靠枕,这会子就全派上用场了。玄烨靠得舒舒服服的,满足的闭着眼睛:“和天心在一起,果然不管什么都能让人觉得放松自在。”

我也拉了几个靠枕靠着,拉高了被子盖住肩膀:“和孩子在一起,本来就是最自然的事情呀。”

玄烨伸手帮我偎了偎被子,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了废话。

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个有主见的人,不会由着自己的情绪乱来决定,这种时候,我只要陪着他,就可以了。有些事情真是残忍的很,父亲方才离开,儿子就必须在众人的祝贺中取代父亲的位置。这些对于外人来讲,是极正常的权力交替,可就是因为他们忘记了王位背后应有的基本的温情,所以福临受伤了,走了。我很乐意看到玄烨没有重蹈他父亲的后辄,坚强的用自己的意志走上了帝位。可是,他的心里真的一点忐忑都没有吗?

“天心你是个不一般的孩子,你知道吗?”

对这种问题我不作多余的回答,无论是或否,答案都不会让他满意的,那又何必自讨苦吃惹他在意呢。

他在被窝里抓住我的软软的只属于孩子的小手,用他那带着薄薄茧子的有力的手温柔的摩挲着。突然,一串轻巧的东西从他的手腕上滚落过来,套到了我的手腕上。

我伸出另一只手,摸到一串圆圆佛珠——凤眼菩提数珠,光滑的似乎被人摩挲过千次百次,还带着那个人一贯淡淡然的体温。

“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那你呢?”

他把脑袋歪过来靠到了我的小肩膀上:“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表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风雪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玄烨慢慢吟出我初抄袭的那首卜算子,回答我的话。

“人生若是如初见,你说该多好。”

“天心会永远如初见吗?”

“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我还以为你会说当然呢。”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么。”我拉了拉差点儿滑下来的被子,再次保护好被窝里的温暖,“表哥还要去上书房读书吗?”

“当然要,不过,要改在南书房由师父专门教了。天心是不是也想上学?”

“能和表哥一起上学吗?”

“怕是不行。”

也是,玄烨要学的是如何处理朝政大事以及帝王之道,哪能让我这个小女子乱听了去,何况祖训“后宫不许干政”。“那就算了,我还是自己学吧。”

“但我可以跟师父说说,让曹寅时不时带你去上书房和二哥他们一起上上学好不好?”

他离去前,迟疑片刻,装着开玩笑似的问我:“天心,你会出家吗?”

我明了,福临的离去果然还是带给了他一些不安。我故作沉思:“如果出家不要我剪头发,有小灶给我煮好吃的素斋,允许拢春碧绿陪着我,允许我见你,允许我回家,还不用读书写字吟诗背书,我想干嘛就干嘛,我可以考虑。”

他安心的笑了。

皇帝说话就是管用,在皇祖母的默许之下,我顺利通过上书房师父的考试,得了一起上学的特权。

要说确实能学到什么,也难说,听着老夫子摇头晃脑的就昏昏欲睡了,何况最精华的老师都去教玄烨了。不过,一大好处就是认识了一大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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