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杀心
舞弊案的审查越来越难，很多线索都断了，甚至包括主谋周平在内的四个主要犯人也在狱中畏罪自杀。
“老爷，这两天还是没什么进展吗？”长孙府的管家朱礁看见长孙无忌满脸倦怠的走进大门，急忙迎了上来。
“朝廷的事还是少打听，做好你本职的事情就行了。”长孙无忌不耐烦的对朱礁挥挥手，示意他退下。“老爷，小姐回府了。”
“珑儿回来了？”长孙无忌惊讶的看了朱礁一眼。
“是的，”朱礁想到长孙玲珑刚进府的时候，双眼失神，他又补充了一句，“但是看起来小姐似乎有心事。”
出什么事了？长孙无忌皱皱眉头，见朱礁还杵在一旁，他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是，老爷！”朱礁看了一眼长孙无忌的背影，退了下去。
“珑儿！”长孙无忌走进客厅，却看见夫人对自己无奈的摇摇头，然后朝长孙玲珑努努嘴。
“出什么事了？”长孙无忌快步走了进来。
“唉，回来好几个时辰了，一句话都不说，就是这么坐着。老爷，你看……？”长孙夫人轻轻的叹了口气。
见长孙玲珑两眼无神的呆坐在椅子上，长孙无忌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影，他轻声对长孙夫人吩咐，“我知道了，你先去吩咐厨房晚上做点珑儿喜欢吃的东西吧。”
长孙夫人虽然满脸担忧，但是她嫁入长孙府十余载，她眼中的长孙玲珑虽然年纪轻轻，说话做事一向注意分寸，稳重得体，这次若非是出了什么大事，万不会出现这种表情。只是她虽然做了长孙玲珑十余年的嫂子，两人感情虽好，长孙玲珑却一次也没有向她敞开过心扉。她知道她留在这里也只是碍事，她轻轻起身，“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老爷好好劝劝她吧。”
“知道了，你快点去吧。”
看见妻子离开，长孙无忌在长孙玲珑的身边坐下来，“珑儿出什么事了？你这样出来，王爷知道吗？”
“王爷？”长孙玲珑想到李世民，脸上堆满怨恨，“外人都知道他是心地仁慈、体恤百姓的好王爷，谁会知道他还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珑儿？”听到妹妹的话，长孙无忌第一个反应就是凌苏儿，他沉声问，“又是因为凌苏儿吗？”
听到凌苏儿的名字，长孙玲珑的眼泪才倾泻而出，脸上的怨恨也更浓重，“大哥，我好恨，好恨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她，让我代她出嫁？我现在得到的是什么，你知道吗？”长孙玲珑突然站了起来，对着长孙无忌失控的说，“是亏欠！我跟他成亲，为他生孩子，他对我有的只有亏欠，他对我好，只是觉得欠我太多。一辈子努力补偿我？哈哈哈！”她厉声大笑。
看到一向温顺的妹妹此刻像疯了一样，长孙无忌很心疼，“如果那么痛苦，就放弃吧。”
“我要如何放弃，我要怎么放弃？从我第一次看到他开始，我的心里就只有他了，明知道他爱的是她，我还是愿意跟在他身边，我不奢望他能爱上我，只要他肯在乎我就行了，可是现在他连最后的希望都不给我。十年，十年的感情，换来的只是他的补偿。补偿啊！”想到李世民跟淩苏儿说的那番话，长孙玲珑胃里翻涌，她今天听到的那番话不仅仅是在伤她，更是对她的侮辱，她狠命的一掌拍在了坚硬的茶几上。
“珑儿，你冷静点。”长孙无忌抓住妹妹的手。
“大哥，”长孙玲珑突然抓住长孙无忌，“你说过要除掉她吧，快点帮我除掉她，我要她死，要她不得好死。”
看见长孙玲珑眼睛里的殷切，长孙无忌沉重的点点头，“我会想办法的。”
“谢谢大哥，我就知道这个世上只有大哥对我最好！”长孙玲珑搂住长孙无忌的脖子，她的眼角上仍挂着泪珠，嘴角却荡开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长孙无忌的书房里，长孙无忌正背着手站在窗户边，注视着窗外树枝上的积雪，心里却莫名的烦躁，他暗地打听到太子和齐王在找凌苏儿的消息，所以派人溜进东宫，送去凌苏儿的下落，但是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他们为什么还不动手，是时机不成熟，还是凌苏儿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可是他们肯定清楚，如果打击李世民，凌苏儿是最好的引子。长孙无忌想到了舞弊案，他冷笑一声，既然太子不肯主动出击，那么他就先帮他们扇风点火吧。
轻微的叩门声，紧接着长孙夫人端了一碗参汤走了进来，“老爷，天气冷，喝碗参汤吧。”
“嗯！”长孙无忌走回书桌前接过夫人的参汤。
“天气这么冷，还开着窗户，当心着凉！”长孙夫人嗔怪一声，把窗户关上了。
“珑儿，已经顺利回王府了吗？”长孙无忌尝了一口汤。“今天的汤不是你熬的吧。”
“老爷喝出来了？”长孙夫人很高兴，“是玉妹妹熬的，她说最近因为身子不好，都没好好伺候老爷，所以一定要熬碗汤给老爷喝。”
“她身子不好，就让她歇着吧，而且我也喝惯了你熬的汤了。”长孙无忌放下手里的汤碗。
看见长孙无忌又陷入了沉思，“老爷，今天为什么不让珑儿在府里住下来？她那么伤心，让她明天回去也没关系吧。”
“即使王爷心里再没有她，她也是秦王妃，她必须坚强才行。”
想到长孙玲珑今天的失控，长孙夫人不以为然的说，“其实王爷有一两个女人又怎么样？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更何况他还是个王爷。”
“你懂什么？”长孙无忌瞪了夫人一眼，“王爷对那个女子的感情你也是看到了，如果只是一般的宠爱我倒不是太在意，但是王爷对她算是穷尽感情。王爷一定会当皇帝的，我真正担心的是到时候的皇后不是珑儿。”
“你是说如果王爷当皇帝了有可能册封那个女子为皇后？”长孙夫人惊讶的问。
长孙无忌阴沉着脸，“王爷那么喜欢她，怎么可能忍心她当妃！到时候为了她清除后宫都有可能。”
看见长孙夫人还呆坐坐在一旁，长孙无忌摆摆手，“你去休息吧，我今晚去玉儿屋里。”
长孙夫人的脸色暗了暗，轻轻的关门出去。院子里格外的冷，她不禁打了一个寒蝉。想到今晚自己要一个人去睡冰冷的被窝，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么冷的晚上，她一定会有王爷陪在身边吧？长孙夫人想到凌苏儿，心里竟然有了一丝的妒意，很快她又叹了口气，“女人不能太好命。”
“你要去哪？”已经很晚了，凌苏儿见李世民还要出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刚才翠凤楼的人来报，说珑儿回来了，我去看看。”李世民宠溺的笑了笑，把凌苏儿的手塞回被子里，“你这样动来动去，才暖热的被窝又要凉了。”
“我会努力保持到你回来再凉的。”凌苏儿说着又往被子里缩了缩，“你快点回来啊。”
“我一会就回来。我已经吩咐春梅一会再生一个暖炉了，让她先陪着你，等我回来。”
看见李世民要走，凌苏儿又拉住了他，“世民，我如果像这样粘着你的话，你会烦吗？”
凌苏儿说话时的小心翼翼让李世民忍不住的坐回床边，把凌苏儿整个的抱在怀里。
“被子进风了。”凌苏儿急忙去捂被子。
“如果你能早点像这样粘着我，我会更高兴的。”李世民动情的说，“不过不许再拉着我了，我早去早回。”在凌苏儿额头印上一个温温的吻，李世民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走那么快干嘛，我不会拉你第三次的，我的被窝都凉了。”凌苏儿故意撇撇嘴，然后又傻笑两声，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虽然想到长孙玲珑，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也不知道明天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她，但是比起长孙玲珑，她现在更多的是想去体会世民的心情。
我可以做一个任性的女人吧？凌苏儿反问自己。什么事都不做，被老公养着，整天吃喝玩乐的女人，我可以做吧？
“王爷，我在这里等你。”看见长孙玲珑的房间里亮着灯，冬竹拿着灯笼退到了一边。
“去客厅吧，外面很冷，一会走的时候我差人你叫你。”李世民简单吩咐完，就走进长孙玲珑的房间。
下午安福到书房来送公文，看见长孙玲珑抹泪而去，后来没有事先告诉他一声，她就回长孙府了。李世民知道他和苏儿的谈话，她肯定都听到了。以后要如何待她，李世民还没做好打算，无论怎么样，他还是会把自己能给她的都给他，除了他的心。
“还没休息？”李世民掀开帘子，看见长孙玲珑正靠在床上发呆。
“你来了，世民哥。”长孙玲珑强打精神换上笑脸。
看见长孙玲珑红肿的眼睛，李世民心里一紧，“对不起，珑儿。”
长孙玲珑抬眼去看李世民，“世民哥，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为了我所欠你的，和我给你的伤害。”李世民歉疚的说。
“所以就要一辈子补偿我吗？”长孙玲珑的声音变冷了。
“珑儿，我能做的也只有补偿你了。”
“世民哥，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吗？那时我十三岁，你十五岁，你当时因为经常偷偷跑去军营看士兵练兵，还被当今皇上责骂。”
“我知道，那时候因为你父亲调职，你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李世民想到他们小的时候，表情也柔和不少。
“是啊，有的时候你还会带我去抓鱼，或者骑马，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日子真的很幸福。后来，你跟杨广请缨，去剿灭进犯的突厥，我还偷偷跑去送你了，只是你不知道，我站在城楼最高的地方，送你远去，那时候的我就发誓，以后一定要嫁给你。再后来，你因为连年出征，我们有的时候一年连一次面都见不到，可是我一直都会想办法打听你的消息。我对你，整整十年的感情，为什么你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因为心痛，长孙玲珑的声音变得尖利。
“十年前，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小妹妹，后来一直都是。”李世民诚恳的说。
李世民的话让长孙玲珑的眼中闪过一丝痛，她自嘲的笑了，“是啊，现在想想好像一直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你对我，和你对秀宁没有什么区别，一直都把自己当成哥哥。我只是不甘心，我十年的感情，连你对凌苏儿的一半都换不来。”。
“珑儿，你也知道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李世民叹了口气，如何有可能，他真的希望和长孙玲珑能回到小时候那样的关系去。
“我知道。所以在苏儿姐再次回来的时候，我就不想再争什么，人的心只有一个，你已经给了苏儿姐了，我如何再努力也得不到了。但是，世民哥，我求你，不要对我感到愧疚而对我好，以后能不能继续把我当成你的妹妹，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长孙玲珑哀求的眼神，李世民感动的握住了她的手，“谢谢你，珑儿，谢谢你肯体谅我，谢谢你不恨我，我从今以后一定像对妹妹一样对你的。”
“谢谢你，世民哥。”长孙玲珑靠在李世民的胸前，眼神又变得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