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饮酒听品官 狂傲上李邕

默声不语,李白只顾往前走。经过一家剑南春酒馆,见里面客人吃喝热闹。李白走进去找一张桌子坐下,向店小二招手:“来几坛上等好酒。”

“具体来几坛?”店小二愣怔,你一人能喝几坛?没喝就说酒话了,猜想又是一个酒鬼上门。

高亚雷走过去向店小二小声说:“莫听他的,先来两坛酒。”银子就塞到了店小二手上。调头见李白站起来吆喝店小二,他就急忙拉李白坐下:“你今晚听我的,莫要喝醉,要不,我没精力照顾你。”

李白心里很烦,他把坐凳一拖,瞪高亚雷一眼:“谁要你照顾了?我喝醉了好,无忧无虑飘上天。”看到店小二只把酒杯、碗筷摆上桌,却不见拿洒来,他就急躁躁地拍桌子:“酒呢,还不拿来?”

店小二急忙忙解释:“二位客官稍候,下人正去酒窑让酒来,马上就到。”

两坛酒给端上了桌,李白把店小二喊住:“你再拿两坛来,洒家要喝舒心酒。”言毕,抓过一坛打开封口,先尝了尝,然后抱起酒坛就开喝。高亚雷抬眼看李白又是喝急酒,想劝阻,心知也是劝不住。他就顺其自然,抱起另一坛开了封,给两个酒杯斟满了酒,就等李白喝完之后再说话。没等桌上的菜上齐,李白已是喝完了一坛酒。他正想伸手去抓酒坛时,却被高亚雷一把按住手:“你喝了一坛酒,这坛酒该我喝了。”见李白缩回手要喊店小二时,高亚雷就止住说:“这坛酒我一人喝没意思,我们一杯一杯地慢慢喝,来,我请你喝。”

李白也知刚才喝酒有些失德,他就端起酒杯与高亚雷碰了碰:“我的事,让高哥费力操心,在此感谢你。”说着一仰脖子,咕嘟一声干了。

高亚雷站起身给他斟酒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咋说操心费力?至于感谢,更是见外。你也不要灰心,世上之事,哪能事事称心,件件满意?他苏颋不重用你,我们又去碰别的运气,东方不亮西方亮吗,不要太在意。”说到这儿,他忽然有了主意似的把李白一望:“苏颋不是说过,渝州刺史李邕欣赏你的诗吗?我们去渝州如何?或许碰到运气,他会重用你!”

似乎有点心动,李白喝酒的速度明显地缓慢了许多。他沉思一阵,还是摇了摇头。

高亚雷不明白李白的心思,只得劝说道:“我给你说,你先别摇头。我在考虑,运气这东西谁也难料,是要去碰的。你不去碰,运气不会自动找上门的。你现在……”

没等高亚雷说完,李白把杯子一推,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我们回驿馆,明天碰运气嘛。”

高亚雷捡起桌上的银子往他手里一塞:“你揣着,银子早就付了。”

从成都到渝州,他二人坐马车走了很多的路,直到第四天傍晚才赶拢。当晚住在渝州驿站,虽是很劳累,李白却是兴致不减,借着去酒馆喝酒,就想去逛一逛山城的夜景。

夜观山城,李白身临其境这才感觉山城夜景之美。他在山城下边向上望,千家万户的夜晚灯光闪烁,映在蓝天上,竟然分不出哪是灯光哪是星光。他在山顶往下望,万千灯光像是银河,又像是长江闪着波光粼粼。

走进一家酒馆,李白要了两坛好酒,点了几个名小吃,便与高亚雷坐下来慢慢品尝。

酒馆里喝酒的人不少,有的吹壳子摆龙门阵,有的醉了就在说酒话。

没在意这些人说什么笑什么,李白只是担心明天见州府大人时会遇到什么情况。他哀声叹气说:“明天去见刺史大人,要是也像苏颋一样圆滑,还是说一些漂亮的空话,叫我回去等,岂不怄死人。”

高亚雷也有同感:“难说呢,这是当官的一种弊病,有些人以为是一种为官之道,我说这是一种无能的表现。”

他们正在议论,傍边一桌的人也在议论官府的事,只听一个人在吹刺史李邕:“他这人当官还算清廉,虽说相貌恶,穿着也朴素,办事却公道,据说还是一个大孝子。”

另一人却不认同:“当官都是这样子,开始是象样子,后来变样子,再后来就是丑样子,人见人恨,老百姓巴不得轰他下台子。”

高亚雷把李白一拉:“李白小弟,这次拜见刺史大人,可能要碰对运气呢,你听,百姓对他的口碑不错嘛……。”

谁知高亚雷的话语没说完,又有一人悄声透露说:“你们晓得不,他手下几个人乱求整,弄出几个祸事来,逼得李邕要清理衙门,不晓得又有几个鬼儿子脱不了爪爪。”

“咳呀,你替当官的操什么心,我们喝酒!”

端起杯子,李白一连喝了好几杯。他觉得很高兴,觉得今天的酒喝得舒畅,听到了州府衙门的趣事,这给他明日去州府衙门增加了信心和勇气。

第二天一早,李白和高亚雷吃了早饭后,收拾停当就往州府衙门去。

衙门设在一个山梁的半坡上,左右两边是陡峭的岩壁,只有一条斜坡路通得上去。高亚雷边走边在观察地势,他说:“修建这衙门的人,一定是懂点军事的,首府机关建在这险要之地,强人敌寇攻不上去的。”

李白点头很是赞成:“是呀,武功再强的人,一个兵丁就给挡住了。”

他二人边说边走,走完斜坡向上一望,还得爬一梯一梯的台阶。州府衙门高高在上,加之两边一对雄狮昂视苍穹,更让州府衙门增添了一种威严和神秘。

他们踏着石阶梯上行不到五十级,就被挎刀的护卫兵丁吆喝住:“站住!你们干啥的?衙门不可乱闯!”

李白手举拜贴在手里晃了晃,说:“青莲李白拜见刺史大人,还望通传。”

一兵丁上前接过拜贴看了看,没说多的话,就手持拜贴进衙门。

这兵丁进衙门好一阵才出来,他出来没向李白回复,依然站在了他先前的哨位。

实在忍不住,李白就询问道:“请问,你进去禀报,刺史大人咋说的?”

“你站在那,刺史大人还忙着呢。”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只见一个官员模样的人从衙门里走出来,摆起官架子令人生畏。

高亚雷把李白一拉,悄声说:“刺史李大人来了。”

李白向这官员打量,见他官服穿戴平常,虽说模样儿显得蛮横,正应了昨晚那些人议论的相貌,想不到刺史大人亲自出来相迎。就急忙忙地下跪参拜:“刺史大人迎接我,令我李白敬佩不已。”

“你起来,不要跪了,我问你,你拜刺史大人何事?”

李白缓慢慢地站起身,见这刺史大人依然是摆起派头很傲慢,以为他是这个脾性,也就施礼回答说:“布衣青莲李白,承蒙李大人喜欢我的诗文。今奉上我的新诗作,特来拜访讨教。”伸手就把几篇诗文举在头顶。

这官员把手一挥:“你说啥?我听不懂!你收起来,我也不想看。”

心里一愣,李白不得不重新打量他,就用质疑的口气问:“你,你做官连诗文都不懂,还是刺史大人呀?”

“怪你瞎眼!”这官员傲视的模样儿一变,他就哈哈冷笑:“你这读书人也是……书呆子,见神就拜,认错人了!给你说实话,我是刺史大人的帮办,你该认识我了?嘿嘿,要见刺史大人哪能轻而易举,必须经过我的这一关。说得好,我满意,你就见。不然,你休想见!”

李白气得双眼一瞪,恨得脸色发青,没想到给这样的小人下跪。他手一指,正要大声怒斥,却被高亚雷小声劝住:“你忍住气,你见的是刺史大人,何必与这小人一般见识,看我上前替你说。”

高亚雷微笑着拱了拱手:“请帮办大人原谅,我二人是昌隆人,他姓李名白,字太白,是闻名巴蜀的大诗人。得知刺史大人仰慕这才来的。要是刺史大人得知,也会亲自接见的,还请通传。”

“你是什么人?”帮办手一指,厉声喝问。

“我是陈塘关高总兵手下的一员部将,名叫高亚雷,这是证物,还请堪验。”

帮办接过证物,见上面盖有陈塘关大印。他明白,这是有来头的人物,便把信件在手里掂了掂:“你候着!”

看这帮办改变了态度,高亚雷心里一喜,望着李白很自信地一笑。李白以为有把握了,他就忙着整了整衣冠,就等着传唤。

没多久,帮办一脸阴沈地走出来向李白说:“刺史大人说了,他的公务很忙,一般的平民和小文人不见。如有要事,可找衙门管民、管文的民司、文司处置。”

没料到等了半天是这样子打发,高亚雷手一拱说:“帮办大人,李白哪里是一般的文人,你一定是没有照实禀报。”

“胡说!”帮办把李白横挑鼻子竖挑眼地上下打量说:“我没看出有啥不一般。写几首诗,在一个小地方出点名气,算啥呀?快走吧,刺史大人就那么好见呀!”

“你,无耻小人!”李白气愤地手一指:“侮辱斯文,你自己倒霉!”

“我会倒霉?你不问一问,我在州府衙门是啥身份!”

李白哈哈一笑:“你是啥身份?是一条狗嘛!”

“大胆,我去告诉刺史大人,你今天不挨五十大板才怪呢!”帮办气得脸青面黑:“你等着!”

李白大声喊:“你狗站住,我吟一首诗送给李邕。”

“你狂呢,胆敢直呼刺史大人的名?好,你敢吟出来,还敢写么?”

“咋不敢,你拿笔墨纸来。”

纸笔拿来之后,李白就把纸往地上一铺,提笔几挥,一首诗跃然纸上:

上李邕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冥水。

时人见我恒殊调,见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写到末尾,李白把笔往地上一掷,哈哈冷笑说:“你这条狗恐怕是当到头了。”

“好呵,李白,你看谁个倒霉!”帮办把诗拿在手里一抖,就急忙忙地钻进了州府衙门。

看到事情闹大,高亚雷把李白一拖:“我们快走!”可李白就不走。高亚雷着急地说:“你不走,等着挨板子呀,快走哟!”他不由分说地拖起李白就走。但李白挣脱他的手,干脆就坐在了地上。

见李白死了心的不走,高亚雷害怕李白挨板子,甚至被关起来。咋办呢?正在他着急时,突然心生一计,对李白说:“你既然不怕事,我们闯进衙门去,找李邕说理去。”

李白摇头:“我不干蠢事。”

“你不干,我干!”高亚雷站起身就往衙门大步走去,立即拥上几个兵丁强行驱赶。他就动手抓扯,马上拥来不少的兵丁。看到事情已是闹得不可收拾,李白这才无可奈何地随同高亚雷走开。

谁料到他们刚离开不久,李邕随同帮办急忙忙地从衙门里走出来。帮办火冒冒地指着几个护卫的兵娥:“李白他们逃走,你们为啥不抓住?”

“别闹了!”李邕把帮办一指:“你说,李白来拜访我,你为啥不通传禀报?”

“这……我看李白就一个平常的人,怕打扰大人……”

“你还狡辩,是不是没得到李白的好处,你就千方百计刁难?给你说,你背着我干的事,该给你算总帐了!来人呀,给我关起来,待后审查!”

“不,大人,求你饶过我……,我再也不敢了!”帮办跪在地上不断地求情下话。

李邕毫不理睬,自言自语地说:“李邕,直呼其名好!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好气派呀!我明白了,一首诗要写好,就得身临其境,处在意境之中,才能有感而发呀!可惜呀,本官赞赏你的诗,却无缘与你见面呀!”说至此,他向山下的斜坡路深深地施了一礼:“李白,但愿你回转来,本官与你畅饮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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