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相见不如不见
裴天诺目光如剑般的聚焦在蓝心宁的身上，他生硬的问道：“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御花园中？什么时候认识的天浩？你们……”
蓝心宁木然的站在那，任由那犀利、炙热的目光如剑般刺向自己。
裴天诺双眉紧紧的拧在了一起，原以为御花园中吹奏如此哀伤笛声的人会是自己的知己，所以他不顾病魔缠身匆匆而至，却不想知己没有寻到，却看到了今生最不愿看到的场景……
“回答我”想到就在刚才她还和天浩拥抱在一起，裴天诺就怒火中烧，他忍不住命令道：“蓝心宁，我在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
蓝心宁整个人颤抖了一下，她慢慢的跪了下来，头低得很低，“启禀万岁，民女是奉旨进京的蓝氏秀女，只是一时好奇才误闯御花园，望皇上赎罪”
原来这就是人在高处不胜寒，他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低头跪向自己的那一刻，裴天诺的心中波涛暗涌，苦不堪言，他痛苦的将她一把抱起：“心宁，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们隔得那么远？你可以骂我，可以打我，可以怨我，只是不要这么冷漠的对待我，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皇上，您折杀民女了，民女怎么敢骂您、打您呢？”蓝心宁咽下了心中的苦涩。
“蓝心宁”裴天诺不甘的看着她，尽量缓和着声音：“你看，我错过了荷花节，可是你还是来到了我的身边，这不就说明你我今生情缘未尽吗？连老天爷都要你我在一起，就算我当日有负于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用我生命里所有剩余的时光来补充，好不好？”
蓝心宁在他怀中挣扎着，她说道：“那不一样的，荷花节前你是裴天诺，只是裴天诺，是我蓝心宁认定的爱人，是我心甘情愿要追随的至爱；而今天，您是冰月王朝的国君，您高高在上，您可以拥有全世界，而我蓝心宁只是蓝氏一族的贡品，只是您众多代选的秀女中的一员，我们真的已经回不去了”
裴天诺松开了手，他受伤的看着蓝心宁：“不一样吗？无论是不是皇帝，我都是裴天诺，都是那个爱你的裴天诺，为什么一定要钻牛角尖呢？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皇上，您忘记了吗？七日前，你我在万泉山下的杏树林中诀别时，心宁说过的，今生无缘，来生不见”
“可是你知道我走的时候心中在想什么吗？”裴天诺将蓝心宁冰冷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痴痴的看着她：“我在想如果今生有缘，老天爷还能让我再遇到你，我一定不会放开握着你的手”
心宁心慌意乱的抽回了手：“皇上，您折杀民女了”
裴天诺慢慢的握紧抓空的手，剑眉微挑，忿忿的说：“蓝心宁，就算你是一块石头，我也要把你捂热，就算你是块千年寒冰，我也要将你融化”
他冰冷明澈的双眸中无法掩饰的柔情让蓝心宁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可是一想到姑姑，她凄然的笑了：“皇上，您可知道十年前宫廷里发生的那场惨剧？那个含恨而终的女人就是我的亲姑姑，心宁无用，没有办法为姑姑沉冤昭雪、报仇雪恨，更没有办法不去赴姑姑的后尘，蓝心宁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不——做——帝——王——妻”
她一字一顿的话语如一把把利刃扎在裴天诺的心上，母后打不开的心结正是蓝妃娘娘，她以死相逼的就是不让自己纳蓝氏一族的女子为后，为什么蓝心宁偏偏是蓝妃娘娘的侄女？裴天诺后退了几步，他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远了，他无可奈何的重复着她最后的那句话：“不做帝王妻”
蓝心宁知道自己又一次伤了他，可是他的身份不是也深深的刺伤了自己吗？泪水不争气的默默流淌出来，两个人都默默无语的看着对方。
盛夏的御花园里，夜色撩人，高大的梧桐树折射下的影子在微风中或长或短的摇摆着，让人无端的平添了几分愁绪，四处都是此起彼伏的蝉鸣和蟋蟀的叫声，微风拂过荷花池边的垂柳轻舞着，池内的荷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原本是蓝心宁最爱的景色，此刻看来却是更加的悲伤。
许久，裴天诺才强压怒火，他低声问道：“蓝心宁，你到底要朕怎么做？你救过朕，朕就满足你一个心愿，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加重了语气：“这帝王妻你是逃不过了，朕不许你离开，不许”
又看到那么霸道的他了，蓝心宁心中升起了无限悲哀，曾几何时他的霸道、他的专横深深的吸引着她，而此刻却是咫尺天涯，她淡淡的笑了：“皇上真的可以满足心宁一个愿望吗？”
“君无戏言”裴天诺感到好冷，雨，无声无息毫无预兆的飘然落下，瞬间打湿了御花园中伤心欲绝的两个人。
蓝心宁脸上已经分不出那是雨水、那是泪水，她缓缓吐出几个字：“求皇上让心宁老死冷宫”
裴天诺睁大了眼睛，他听得到自己心碎的声音：“这就是你的愿望，心宁，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不再爱我了吗？是不是因为天浩？”
强行抬起了蓝心宁的下颚，那双曾经清澈、未尽世俗渲染的眸子不知何时竟然被哀伤、绝望占据了，让人不得不心疼、不得不惋惜，他直视着这双眼睛：“回答我，心宁”
蓝心宁的眼泪顺着雨水滴落在裴天诺的手上：“怎么可能不爱，如果心可以控制，我情愿它就此死去，可是，你知不知道我自幼丧母，是姑姑将我带大的，我忘不了她离开万泉山时伤心欲绝的样子，忘不了京城送来她去世的消息时，族人哀伤却又无奈的表情，裴天诺，你高高在上，坐拥整个冰月，你可知道人间疾苦？你可了解人世间最普通的亲情？”
裴天诺语塞了，蓝心宁耿耿于怀的不是自己的失约，不是自己是冰月王朝的帝王，她放不下、解不开的也是蓝妃之死，难道这里面真的另有隐情？
蓝心宁继续说着：“如果让心宁忘记姑姑的妄死，那心宁以后有何面目再见九泉之下的姑姑？如何面对蓝氏族人？”
“你要我怎么做？”裴天诺的脸色更加暗淡了，他无助的问道。
“您是天子，您可以还我姑姑一个公道，当然，您也可以无视民女的请求，让民女老死于冷宫”蓝心宁淡然说道。
雨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滴打在荷叶上，发出“啪啪”的声响，蝉虫早已停止了枯燥的明啼声，都畏缩在角落里避雨去了。御花园中这对相爱难、不爱更难的恋人依旧相对无言的立于雨中沉默着……
还蓝妃一个公道？裴天诺的剑眉紧紧的拧在了一起，那日在慈宁宫母后的表情……，如果彻查此事会不会真的使后宫掀起狂风巨浪？母后又会不会真的牵扯在内？
见裴天诺左右为难，蓝心宁笑了：“天诺”
“嗯”裴天诺下意识的答应着，抬起头不解的看着蓝心宁。
蓝心宁望向苍穹，清泉般的声音犹如利剑一般向裴天诺刺来：“上天的承诺，这一次你不会又是敷衍了事吧？”
裴天诺眼中闪过无奈：“好，这一次我不会失信与你，我答应你，我不会让你老死冷宫，终有一天，我要把你这块千年寒冰融化”
说完，裴天诺一甩袖子，转身离去了。
蓝心宁呯然跌坐在了石凳上，所有的坚强在裴天诺愤然离开之后都消失了，心头隐隐作痛，她无奈的望向荷花池，轻声问道：“姑姑，这样做，对不对啊？”
一把花纸伞默默的出现在她的头顶上，蓝心宁这次发现不知何时蓝心雨已经站在她的身后了，蓝心宁忙拭去泪水，淡淡的说：“夜深了，姐姐还没歇息啊？”
“本来是睡了的，可是一转身没有看见你，我知道你的心事，又见外面下了雨，就找了一把伞来寻你”蓝心雨永远都那么的温柔。
“那么姐姐都看到了”蓝心宁含泪问道：“姐姐，我是不是错了？”
蓝心雨微微叹了一口气：“原来裴公子就是咱们冰月的皇上啊，妹妹，姐姐不是故意偷听的，可是从皇上的神情和话语中，姐姐听得出他对你的爱有增无减，妹妹何况为难自己又伤了皇上呢？”
“姐姐，难道你忘了姑姑的死吗？我们悲哀得不就是自幼就被定下的归宿吗？为了蓝氏族人，我无法抗拒自己的归宿，可是为了姑姑，我……”
“心宁，既然早就知道这是我们没有办法改变的归宿，既然皇上爱你，你也爱他，为什么不能忘记过去，好好的珍惜呢？你与皇上也算是经历了风风雨雨，连上天都要你们在一起，这样的福气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啊，你为什么就不能释怀呢？”
“可是，姑姑……”
“心宁，姑姑去世的时候，皇上和我们一样都只是孩童，让他为姑姑的死负责，那么对他就太不公平了，而且姑姑最疼的就是你，如果她在天有灵，我相信她一定也希望你可以得到幸福”蓝心雨由衷地说：“妹妹，姐姐也一样，我也希望你可以得到我得不到的，好好的珍惜眼前人，不要让遗憾继续了，好不好”
“姐姐，可是……”蓝心宁无语了。裴天诺刚刚负气而去，以他的个性，他一定恨死自己了，路是自己选的，既然选错了，那么她只能自己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