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大风歇处月栊明（五）

宇牧云道：“事先便知道，那也不尽然，不过我和箴儿来云南之前，曾在山西遇到过刘六。这个人其志不小，一直企图游说箴儿跟他一起造反，当然，他不敢说要箴儿听他号令，说的是自己会率众奉箴儿的号令行事。”

北小苏心中惊异，道：“竟有这样的事？郡主，你为什么不传报我们知道？”

天狼郡主道：“我虽然略有些小聪明，可终究不是料事如神，怎么知道他竟然真有心造反，再说，就算料定他真要造反，那又能怎样，难道真通报你们知道，让你们去杀了他，帮京城惺帝的大忙吗？惺帝昏庸糊涂，早该有人给他一个教训了，要我帮他的忙，我可不愿意！”

北小苏怔了怔，道：“郡主的意思是说，刘六造反造得对了，咱们难道应该去帮他吗？”

天狼郡主道：“惺帝宠信奸佞，弄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造他的反又有什么不对，不过，我可没有说过要去帮刘六。”

北小苏惑然不解，道：“属下愚钝，不明郡主深意。”

天狼郡主微微一笑，道：“当日刘六游说我们跟他一起造反，你知道我是如何回答他的吗？”

北小苏道：“属下不知。”

天狼郡主道：“刘六野心不小，与安化王一样，也是志在天下，但他要比安化王高明一些，懂得如何集拢民心，不过，我也还是拒绝了他。”

林雨忍不住道：“为什么？”

天狼郡主道：“刘六出身江湖草莽，从来没有学过战书兵法，手里又没有足够招兵买马的本钱，虽然比安化王略为高明，但总也比不上安化王据地为藩，兵多将广。当初安化王以十万大军，谋划多年之势尚且一败涂地，刘六所集不过乌合之众，便是集结成了军队，充其量也只不过能在一开始朝廷猝不及防时占些便宜，若等到朝廷大军集结，他又如何会是朝中诸将对手？我料刘六之反，终将还是昙花一现，若能支撑个三年五载，那便是他天大的本事了。”

北小苏忍不住道：“出身草莽，难道便不能成事吗？所谓时事造英雄，大明开国，洪武皇帝还不是一样地出身草莽。”

天狼郡主道：“洪武帝起义之时，世人饱受蒙古荼毒，人心所思，都是如何驱除鞑虏，还我河山，人人同仇敌忾，自是拼死一战，而刘六此时，纵兴义兵，不过是皇帝身边有几个奸佞作祟，人人想的都是反贪官而不是皇帝，此一时彼一时也，两者岂可相提并论？再说，当时洪武帝起兵，身边有常遇春、徐达等诸多世之名将为之冲锋陷阵，而刘六，说到底，他不过只是群英盟中一名小小的香主，天下英雄有几个将他放在眼里，肯听他的号令？”北小苏心中默然。

铁萼春忍不住道：“这么说，郡主姐姐是料定刘六必败无疑，所以才不肯相助于他么？”

天狼郡主道：“刘六起事，自是必败无疑，但我不肯助他却并非原因于此。”

林雨笑道：“咱们郡主的才智绝不弱于刘伯温，咱们这些人的武功，也不见得便输给了常遇春徐达等人，郡主以其帮助刘六，那还不如自己竖旗造反呢！我们若是起兵，那惺帝的龙庭，我看才是真正坐不稳！”

天狼郡主摇了摇头，道：“要杀惺帝不难，但在杀了惺帝之后，天下又应该交给谁？”

石瞰道：“谁打的天下谁来坐，若是惺帝死在咱们的手里，坐天下的当然便是郡主了！”一眼瞧见宇牧云，连忙道：“若是郡主不愿意，那么少宫主来坐天下也是一样，我们一样听少宫主的号令。”

宇牧云微微一笑，道：“你不必怕我生气，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当皇帝。”

天狼郡主道：“我这一生，只求与云儿生死契阔，长相厮守，至于做拥天下，嘿，如要做一个好皇帝，军国大事自不必说的，渔农工商士，天灾人祸，内忧外患，又有哪一件不要操心？要我象现在的惺帝一样只知玩乐，不理百姓疾苦，我做不到，但要我象诸葛亮一般鞠躬尽谇，死而后已，或是象武则天一样连农户失了一条耕牛都要亲自过问，我亦做不到！”

林雨笑嘻嘻地道：“那咱们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皇帝不行么？”

天狼郡主道：“我若兴兵造反，以成千上万人的性命换得帝位，结果却一无所建，其态之恶，只怕更甚于如今的惺帝了。”

林雨道：“若是郡主怕麻烦，那么上朝的事交给宇大哥，还不是一样。”

宇牧云道：“怎么，林雨，你很想做女官么？”

林雨笑道：“如果郡主做第二个武则天，那么属下做做上官婉儿也没什么，不过要是郡主不做武则天，那属下自然也不做上官婉儿了。”

天狼郡主道：“你要做上官婉儿我不反对，但我是绝计不会去做什么武则天的。”

林雨伸了伸舌头，笑道：“那属下自然也不做什么上官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