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销尽幽魂报霜寒（三）

天狼郡主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瞧着殷龙亭，低声说道：“大哥，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或者，要一个愿意陪你一生的箴儿，或者，要一个可能为了天下而复活，但却永远都不会再回到你身边的天狼郡主。”

殷龙亭心中一凛，道：“我必须做这样的选择吗？”

天狼郡主道：“大哥，我知道你向来都对我极好，这一段时间以来，你更是一心一意地照顾我陪伴我，箴儿不是木石，怎能感觉不到大哥的深情？可是，箴儿早已经身心俱损、万念俱灰……嘿，乾坤教与我何干！江湖与我何干！整个天下又与我何干！”

殷龙亭道：“就算整个天下你都不关心，难道你连你父亲也不关心了吗？他自从回到乌蒙山便再也没有回来，难道你不想知道乌蒙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天狼郡主道：“我能猜到乌蒙山发生了什么事。”

殷龙亭一愕，道：“你能猜到？”

天狼郡主不答，道：“大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选择。”

殷龙亭迟疑了一下，道：“我自然是愿意选择一个陪我一生的箴儿，可是，如今的武林祸乱频生，箴儿，这是你所留下的残局，难道你不应该重现江湖把它收拾好吗？”

天狼郡主微微冷笑，道：“其实，我想要的只是一个你能重我更远胜于其他的答案，可惜，你最终还是选择了所谓的天下。大哥，这对你而言，本没有错，但对我，意义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殷龙亭叫道：“箴儿！”

天狼郡主道：“你不必解释！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们看重我，从来都不是为了我自己！”

殷龙亭愕然道：“箴儿！”

天狼郡主道：“难道不是吗？爹爹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在他的心里，为妈妈报仇远比我重要一百倍；而萧恒，他对我的倚重，无非是因为我能助他剪除异己，夺得天下；至于别人，有的是为了要报自己的私仇而需要倚重我，有的是为了所谓的江湖大义而需要借助我……你们这些聚集在我身边的人，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目的，不管是乾坤教还是侠义道，不管是颖哥哥还是宇牧云！”

宇牧云心痛如绞，想道：“其实箴儿说得没错，我们聚集在她身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目的，而宇牧云，你尤其过份！你不但要她替你灭乾坤，除萧恒，还要她为你忘却与你义父的仇恨，甚至还要求她全心全意地爱你……你不但自私，而且毫不讲理，只要感觉稍有不满，不是对她恶言相向，便是刀剑相加，直至，直至最终要了她的性命……你，你既然爱她，为什么便不能无怨无悔、无欲无求！”想到“无欲无求”四个字，宇牧云心底忽地一阵茫然：爱，本来便是希望得到，如果得不到，那他还会有坚持下去的勇气吗？

殷龙亭道：“聚在你身边的人，也许的确是各有各的目的，可是，这并不代表这些目的当中便没有真情，箴儿，你不应如此偏激！”

天狼郡主的眸光中微微流露出一丝揶揄，道：“颖哥哥对我历来很好，可是他对我也始终都在三心二意，这，是什么真情？宇牧云对我，似乎是比颖哥哥更为义无反顾，可是他对我的感情根本不能与他心目中涉羽宫的利益相提并论，为了涉羽宫，他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我，这又是什么真情？”

宇牧云心中一痛，暗自叫道：“不，箴儿，我刺你那一剑，不是因为涉羽宫！”

天狼郡主自是不知宇牧云心中所想，继续说道：“殷大哥，我本来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因为，你一直都是那么信赖我，那么爱护我，既便是一个亲哥哥，想来也不过如此。我没想到，这一切，原来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在大哥的心里，最重要的，依然不是我。”

殷龙亭叫道：“箴儿！大哥心里最重要的当然是你！”

天狼郡主道：“不，不是！大哥的心里最重要的是武林，是江湖，甚至是整个天下，但唯独不是我！在这个世间上，大概只有甘一龙甘大哥一个人是全心全意地把我看成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为了我，他不但放过了自己嫉恨的颖哥哥，甚至还无怨无悔地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可是，这样一个把我看得比他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人，却死了！”

殷龙亭张了张口，却是无言以对。

天狼郡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大哥，我不会跟你成亲，也不会出来收拾什么残局。世间如沧海，我只如蜉蚁，一只小小的蜉蚁，不可能具有改变天下的能力。”

殷龙亭默不作声，良久才道：“或许你说得对，我们不应该把改变天下命运的希望寄托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不过，箴儿，有一句话，你说得错了。天下，并不是仅仅只有甘一龙一个人把你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天狼郡主沉默了一会儿，道：“不错，这句话我说得错了。天下还有一个人把我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我妈妈！可惜，她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