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释疑但凭一纸书(五)

天狼郡主重回故地,见昔日属于自己的别恨轩已经成为了他人新房,心里虽然感慨,却也不似段颖想象中的会甚是震怒,只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墙上挂的那幅由段颖所书的《定风波》揭了下来,道:“但听穿林打雨声,何妨吟啸且徐行。这首词的意境与新婚大不相符,颖哥哥何必挂在这里。”

段颖见她表情冷淡,知道她此次赶到段家庄只怕并不是为阻止自己的亲事而来,心中失望,不禁略微有了一些凉意。

傅吟双冷眼旁观,面上隐见喜色,道:“既然进来了,大家就别再站着了,坐下说话罢!”扶了母亲先坐了下来。

宇中鹤重重哼了一声,道:“天狼郡主,此地再无不相干的人,你有什么话,现在总可以说了罢?”

天狼郡主转头向宇牧云望去,见宇牧云扭头旁视,目光低垂,显是不想多看自己一眼,淡淡一笑,伸手从怀中取出那物,道:“这件东西其实只不过是一封书信,信乃萧铁心,即当年的宇飞之所书,至于内容真假,宇宫主请自辩!”

傅吟双又惊又喜,道:“是我爹爹的书信吗?”傅澜更是一叠声地叫道:“拿来我看!飞之的笔迹我是认得的,谁也别想骗我!”傅吟双接过书信递到母亲面前。

傅澜抽出信纸,一见之下,头脑中便是一阵眩晕,颤声道:“是他,是他,真是飞之笔迹,我认得的!”

宇中鹤道:“你凭什么断定这确是宇飞之笔迹而并非他人伪造?”

傅澜道:“我是他的妻子,他的笔迹我岂有认不出来的道理。”有心要看丈夫写的什么,但心中喜极,眼中尽是泪水,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清纸上所写,只得将信递给女儿,道:“双儿,你念给娘听。”

傅吟双接过信来,应声念道:“宇宫主台鉴:余即当年宇飞之,虽然曾与宫主颇有旧怨,所书之言,宫主未必信服,但今日既知事关重大,岂有袖手旁观之理,是以特书此信,信中所言不敢曰是或非,但直书所见,唯求宫主明鉴而已。”

宇中鹤哼了一声,道:“既不敢曰是或非,那又何必多言!”

傅澜道:“你先把飞之的信听完再说!”宇中鹤道:“好,傅姑娘,你接着念!”

傅吟双接着念道:“余自被萧贞娘率人掳入乌蒙山以来,深陷魔道,无计脱身,喜之缈缈,悲若汤汤,爱恨憎恶,皆是令人感伤,若非念念难忘弱妻幼子,岂敢苟且于世?然既便如此,余在乌蒙,亦如行尸走肉,年华虚渡,至今已二十有三年矣!”

傅澜听他信中所书字字悲苦,句句断肠,想象丈夫这二十三年来在乌蒙山中所过生不如死的日子,心中一痛,眼中不禁潸然泪下。

傅吟双道:“近日乌蒙山突生巨变,虽与飞之无干,然视之亦不免惊惶,是以不觉牢记心间,每每念及,无不深感悚然耳。巨变之始,于今年六月二十七日。初时,萧贞娘回山,曾与萧恒密议,未几,令举山同庆,言贺忠魂门俯首称降,亦预贺涉羽宫大难将至,宇牧云即将来附,宇中鹤身首异处之期其时未远也。”

宇中鹤大感逆耳,不禁重重哼了一声。

宇牧云心中微觉怦然:六月二十七日,那是忠魂门被灭之后,他离开湖州刚刚才回到涉羽宫的日子,也几乎就是在同一天,他与傅吟双兄妹相逢,天狼郡主也化身雪地飞鸿亲赴涉羽宫,与他们在蟠龙殿密谈,她不但把自己的反乾机密倾囊相告,还欲与涉羽宫共商对付乾坤教的大计,而他选择相信她,从此倾心相待于她,甚至决定为她逃婚,也是自那天而始,萧铁心在信中说乌蒙山突生巨变,也是始于六月二十七日,嘿,一切关键的大事都在这一天之中发生,这也未免太巧了一些,只是不知他信中所说的乌蒙山之突生巨变,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巨变!

傅吟双接着道:“今日武林,乃乾坤教、涉羽宫与秦岭连环十八宫三足鼎立之势,乾坤、涉羽之争,更是二十余年未分胜负,萧氏突然肆然而言,道涉羽宫将覆,教中众人无不惊疑惶惑。余深知萧氏绝非妄言之辈,如此旦旦,料其必有谋定之策,心中亦是惧疑不定,深为犬子欲归乾坤教之说忡忡忧患,然既便辗转反侧,亦无可奈何矣!”

宇牧云心中惭愧,想道:“爹爹说自己在乌蒙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是万事都不关心的,可是仍然会为我将至乌蒙之事深感忧患,嘿,爹爹其实一直都在为我担忧,而我身为其子,这么多年来,不但始终没能把他从萧恒的魔窟中救出来,甚至就连自己的身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认真追查,仔细想来,我当真是不孝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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