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惜卿行孤太惘然（八）

天狼郡主道：“可是，如果他自己不愿意，我又岂能勉强于他！”

殷龙亭道：“他既然爱你，现在又有这么好的借口，他为什么还不愿意？”

天狼郡主默不作声，良久，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他是不会愿意的！”

殷龙亭道：“其实我也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箴儿，你既然爱他，便委屈一下自己，为他做一些改变，那又有何难？”

天狼郡主道：“如果他只是担心武功不及我，以后会受制于我，我自然可以要爹爹以后教他，但如果我一生都要不做自己，那我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殷龙亭道：“如果你想一直都做真实的自己，那还是选宇牧云吧！宇牧云武功高强，不怕你以后欺负他，又是在知道你‘恶名昭着’的情形下爱上你的，将来他必不会要你为他改变什么。”

天狼郡主忍不住略略露出一丝笑意，道：“宇牧云是非之念颇为分明，如果我要为非作歹，他岂会视而不见？只怕到时他要杀了我，那也是并非不可能的！”

殷龙亭道：“你真的会‘为非作歹’么？”

天狼郡主瞟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这便是你帮我拿的主意么？你根本就是在说些模棱两可、投机取巧的话！”

殷龙亭正要说话，忽听有人叫道：“箴儿！”一条黑影自湖对岸悄然掠出，轻飘飘地几个起落，便已经越过湖水，直往他们立足之处奔来，其轻功身法竟然是颇为不俗。

天狼郡主一见之下，面上微露异色，道：“铁心叔叔，你怎么来了？”萧铁心以前从来不到她的集幻阁来，今日竟然到来，只怕是有要事。

萧铁心奔到他们近前，本已要说话了，见到殷龙亭并无避让的意思，又迟疑了起来。

天狼郡主道：“铁心叔叔，这位是殷龙亭，他是我的结义大哥，不是外人，叔叔有话，自可直言！”

殷龙亭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萧铁心，但听天狼郡主的称呼，也已猜到他是谁了，闻天狼郡主之言，当即便抱拳行礼，道：“宇师伯！”他与段颖是义结兄弟，段颖称萧铁心为师伯，他自然也一样称他为师伯，这可比寻常的称呼亲近得多。

萧铁心勉强还了半礼，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道：“箴儿，你来乾坤教已经好几年了，一直都在为教中事务费心奔忙，叔叔却从来没有帮过你的忙，你，你怪不怪叔叔？”

天狼郡主淡淡一笑，道：“铁心叔叔言重了！”

萧铁心道：“这怎么会是言重。箴儿，你为教务奔波，终成今日这番霸业，实属不易！只是，那李君若处处跟你为敌，端的可恨之极！箴儿，不如叔叔助你一臂之力，帮你剪除了李君若这个心腹之患，不知你意下如何？”

天狼郡主心头一紧，不由眉头微挑，戒备地道：“箴儿与李左使其实都是一心为了咱们乾坤教，本身并没有什么过节，就算一时意见相左，却也还不至于誓不两立。嗯，我们自己如有什么暂时的不睦，都会想法子排解，叔叔不必为我们费心了。”

萧铁心道：“你与李君若势同水火，在教内教外都是公开的秘密，你以为你还能瞒得住叔叔么？箴儿，叔叔今日此言，全是出自肺腑，委实与萧氏无关，你就不必再疑虑重重了。”

天狼郡主见他的确态度诚恳，刹那之间心中已经转过无数念头，终于决定不再去跟萧铁心纠缠关于李君若的事，道：“铁心叔叔从来不理会教中之事，怎么今日突然一反常态，要助箴儿除去李君若，却不知为的是什么？”

萧铁心瞧了瞧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呃，当着真人不说假话，箴儿，叔叔想向你求一面出山的令牌，不知你方不方便？”

天狼郡主微微有些诧异，道：“叔叔要令牌做什么？谁要离开乌蒙山么，那为什么不去向教主或是少教主要令牌？”她知道萧铁心如自己父亲一样，是服食了七日之期的解药的，就算有令牌在手，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性命，否则他也是不可能离开乌蒙山，那他要令牌自然只能是为别人索求了，但乌蒙山之中，又有谁能蒙万事不关心的萧铁心来向她索要令牌？

萧铁心心中迟疑，半晌才道：“箴儿，实不相瞒，叔叔是为段颖求的令牌！”

天狼郡主微微一怔，眉头不禁打结，道：“是段颖想要离开乌蒙山，所以要叔叔来求取令牌的么？他要走，为什么不自己来跟我要令牌？”

殷龙亭也是颇为不解，道：“二弟什么时候说要离开乌蒙山的，怎么我竟不知道？”

萧铁心苦笑道：“那里是他要走，是我要他走的！箴儿，殷老大，你们既然与他是义结金兰，便不应该要他来乌蒙山！不但他不应该来，就连殷老大，你也不应该来！”殷龙亭淡淡一笑，不置一言。

萧铁心横下心来，道：“箴儿，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舔犊之情，其实天下都是一样的，我萧铁心一生唯有双儿这一个女儿，她的终身幸福可全在段颖的身上，我不想自己女儿幸福被毁，自然便不希望段颖出事！箴儿，段颖总是与你相交非浅，难道你希望他重蹈你父母的复辙么？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你总不会不帮他吧？”

天狼郡主心中一震，道：“铁心叔叔，双儿是你的女儿，那红玉呢？难道她便不是你的女儿么？同样是自己女儿，你对双儿牵肠挂肚，念念不忘，对红玉却是冷漠无情，视若弃履，如此完全不同的两种态度，你便不怕红玉心怀怨恨么？”

萧铁心微微冷笑，道：“红玉怎么会是我的女儿。她只是萧贞娘的女儿！”

殷龙亭忍不住道：“宇师伯……”

萧铁心道：“你们不用说了！你们不明白的！”

天狼郡主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铁心叔叔，你又何苦来求我，教主已经决定要段颖下山去与傅吟双成亲了！段颖很快就会离开乌蒙山的。”

萧铁心心中一紧，失声道：“难道他已经服下子午醉花荫了么？”

天狼郡主轻轻地点了点头。萧铁心脸色徒然一暗，过了良久，方才喟然长叹，喃喃道：“天意！天意！天意如此，夫复何言！”

过了半晌，萧铁心突然精神一振，道：“既然已经迟了，那我也不为难箴儿了。叔叔另外求箴儿你一件事，这件事你一定能做到！”

天狼郡主道：“不知铁心叔叔还要箴儿做什么？”

萧铁心道：“云儿的事，我已经全盘知道了。嘿，如果他已入乌蒙山，那我也只有死心，可是现在他还没有入山，那便一切都还来得及！箴儿，叔叔求你，千万别让云儿入乌蒙山来！你想要他做什么事，叔叔就算拼掉性命，也会替他为你办到！”突然双膝一屈，竟向天狼郡主拜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