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日凭谁述惊雷(七)

走得里许,遥遥见到山坡上一株大树,冠盖亭亭,树下甚是平坦,宇牧云心中一喜,想道:“就是这里了。”将天狼郡主抱过去,找了一块略微有些干燥的地方,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树下,然后便去找树枝想要生火。

然而找了半天,却找不到几根树枝,他心中一急,索性跳到树上折了一大堆树枝下来,伸手到怀中去摸火刀火石,却是摸了一个空,心中一怔,仔细回想,这才想起恐怕是刚才救天狼郡主时遗失到江中去了,不禁沮丧,想道:“没有火刀火石,生不起火,我便是弄了一大堆柴又有何用。”

身边昏迷中的天狼郡主轻轻呻吟,不住地叫冷,宇牧云心中怜惜,想道:“暴雨过后的夜里本来就冷,她又是在病中,自然就更怕冷了,我身上没有火种,又不能替她生火取暖,这可要怎么办才好。”只听天狼郡主连连咳嗽,显得甚是痛苦,心中一软,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天狼郡主虽然仍在昏迷之中,却也感觉得到温暖,自是紧紧依附到了宇牧云的怀中。

宇牧云见她对自己如此依赖,唇边不禁浮起一丝微笑,想道:“我和她本是生死敌对的世仇,想不到今日竟然会……要是江湖中有人知道,可不知要做何之想了。”伸手触摸她的额头,觉得已没有方才那般烫手,心中微微一宽,目光触及手边的金鞭,心里又是一阵茫然,想道:“她究竟是谁?”

此时虽然星月光芒微弱,但宇牧云与天狼郡主近在咫尺,他仍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的眼角突然有泪水浸出,淌过苍白面颊无声无息地滑落了下来。

宇牧云心中微觉难过,想道:“她在昏迷之中还对段颖念念不忘,看来她确是真的爱他,我力劝段颖和她分开,看来真是做得错了……不,这不是我的错!她对段颖自是一往情深,可是,可是她和段颖是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就算他们现在不分开,过得一段时间,这样的痛苦,她总也要经历。”

他们此时已经距乌江甚远,但黎明之前的天地总是格外的静寂无声,宇牧云抱着天狼郡主坐在树下,仍可听到遥遥的江水拍岸的声音,忆起天狼郡主跳入江中的那一幕,心里不禁想道:“我和华珠是未婚夫妻,如果我失足落水,也不知她会不会象天狼郡主一般不顾一切地跳下来救我……不可能的,我精通水性,华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我当真要淹死,在她心里,多半也还是会以为我是在跟她开玩笑。嘿,她心目中的牧云哥哥向来都是无所不能,什么时候轮得到她来救我。不,不对!段颖也是精通水性的,天狼郡主明明知道他不会淹死,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跳入江中……她对待感情如此认真,华珠又怎么比得上。”低头瞧着怀中仍然昏迷未醒的天狼郡主,心中不由怅然若失,想道:“如果我是段颖,我一定会好好待她,什么逃之夭夭之事,那是想也不用去想的,只可惜,我不是段颖。”

只听天狼郡主低声喃喃,道:“妈妈,妈妈,你别离开我……”原来她此时又梦见了自己的母亲。

宇牧云心里不由更感难过,想道:“她虽然没有了母亲,但仍然可以与她梦中相见,比起我来却是要幸福得多。唉,我连自己娘亲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就算想梦见母亲,却也不知从何梦起。”

只听怀中天狼郡主低声道:“女儿孤零零……一个人……谁也不关心我……他们都……”突地一声大叫,叫道:“宇中鹤,我恨你!我非杀了你不可!”语调激烈,竟是叫得无比清晰。

宇牧云本尚在怜惜她,被她突然大叫,先是吓了一跳,跟着又是悚然心惊,想道:“害她母亲的是我义父,她这么恨他,在昏迷之中尚且不能释怀,就算她不是天狼郡主而是雪地飞鸿,这笔仇恨难道便可以一笔勾销吗?”怔怔地瞧着她,忽地心底一阵悲凉,想道:“她是雪地飞鸿还是天狼郡主,于我又有什么相干?嘿,只要她姓薛,与我便是隔了万水千山!”眼见天色将明,山风渐起,天狼郡主身上的衣裳只是半干,根本不能御寒,不禁心中怜惜,又除下自己的外衣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顺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只觉她额头清凉一片,高烧确是已经退了。

宇牧云正自心中欢喜,忽地怀中微微一动,天狼郡主长长的眼睫毛抖动了两下,突地一跃而起,叫道:“颖哥哥!”张开眼来,足尖才落到地上,膝盖却是一软,险些便要跌倒。

宇牧云跟着站起,伸手一把将她扶住,道:“你高烧才退,一定头昏得紧,还是别妄动的好。”

天狼郡主觅声望来,蓦然脸色一变,用力挣脱他的手掌,足下一点,倏然退开,喝道:“宇牧云,你想怎样?”虽然身子摇摇欲坠,却也勉强挣扎着摆出一个要与他决一死战的架式来。

宇牧云道:“你大病初愈,一定还在手足无力,就算要打架,现在也不是时候。你还是再坐下来歇一歇罢,要打架嘛,还怕以后没有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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