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既非同心应分道（四）

凌华珠怔怔出神，面上的表情忽而十分欢喜，忽而又显得甚是伤悲，过得一阵，欢喜和伤悲都归于了黯然，道：“其实牧云哥哥一直都对我很好，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

秦梅道：“俗话说，易获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宇牧云这样对你你还不满足，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宇牧云神情一振，秦梅此番所问，其实也正是他一直想问凌华珠而未能问出口的。

凌华珠道：“你们有所不知，牧云哥哥对我好，于他来说，只是一种等价交易而已。因为在他的心里，我只是涉羽宫和秦岭利益的祭品，他从来没有，也从来不愿把我当作他应该倾心相爱的人。我凌华珠虽然不屑，却也有自己的尊严，我不能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那怕那人是我倾心所爱！”

宇牧云心头一震，只听秦梅道：“你怎么知道他对你不是倾心相爱？难道他亲口跟你说过吗？”

凌华珠道：“牧云哥哥为人执节有礼，这种话他是不会亲口跟我说的，但我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嘿，事实上，牧云哥哥的确很关心我，可是他对我的关心处处都透着冷漠。他不让我介入他的内心深处，不是不能，也不是不想，而是从来都不愿意！在他的生命中，我其实只是一件物品，一件能为涉羽宫带来莫大好处的物品！他是个极为骄傲的人，他怎么可能去爱一件物品呢？四妹，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逃婚吗？”

雪地飞鸿没有说话，凌华珠也没有想过她会追问，自己接着说道：“因为他曾亲口跟我说过，如果涉羽宫与秦岭反目成仇，那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休妻。他可以不杀我，但我们绝不可能再做夫妻！”

耿青心中有些诧异，情不自禁地转头向宇牧云望去，他真的这样跟凌华珠说过吗？

宇牧云不禁苦笑，这话的确是他亲口说的，天下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知道，这其实就是凌华珠逃婚的真正原因。

其实，当初凌华珠跟他谈起涉羽宫与秦岭的关系时，她是抱着想跟他山盟海誓的心思的，他也曾想过顺着她的心思骗她，可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说真话。

只听秦梅道：“他说的话也不错啊！如果秦岭与涉羽宫反目成仇，凭你们的身份，你们的确不可能再做夫妻。凌少宫主，你因为他说了真话而怪他，这对他未免太不公平。”

凌华珠苦笑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心里是这样想的，但真话总是太过伤人，我宁可他骗我一骗，说不会因秦岭与涉羽宫的反目而与我成仇。”

秦梅道：“象你样用幻想来欺骗自己，有意义吗？”凌华珠微微苦笑，并不回答。

雪地飞鸿道：“三姐，或许你可以换一个角度去想一想。宇牧云不肯骗你，至少可以证明他是个君子，而君子总是值得尊重的。”

凌华珠道：“我当然知道牧云哥哥是个君子，可是我并不想要这样一个君子做丈夫！”

雪地飞鸿道：“那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丈夫？”

凌华珠道：“我并没有过多的想法，只不过是想要一个真心爱我的丈夫，这总不能叫奢望吧？四妹，其实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我和牧云哥哥是青梅竹马的发小，他为什么就不能真心爱我？”

雪地飞鸿默不作声，良久才道：“或许，他只是不敢奢望爱情。”

宇牧云不禁心中怦然，想道：“她怎么知道我不敢奢望爱情？”

只听凌华珠道：“四妹，你开什么玩笑。牧云哥哥是涉羽宫的少宫主，是天下众人敬仰的少年英雄，他怎么可能不敢奢望爱情。再说，我对他那么好，爱情对他而言明明就是唾手可得，这又岂能叫奢望。”

雪地飞鸿道：“你和他的将来从一开始便笼罩在了利益的阴影之下，他既可以为了利益跟你成亲，那便也可以为了利益跟你分手，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岂能相信你和他之间会有什么真正的爱情。”

凌华珠呆了呆，道：“不错，我和牧云哥哥的婚约的确起源于利益的交换，就因为‘利益’二字，开始的时候，他自然不可能对我付出真正的感情，可是，可是我跟牧云哥哥怎么说也有十几年的朝夕相对，所谓日久生情，我跟他之间，除了当初的‘利益’，还有许多可圈可点的快乐往事，我始终想不明白，我都对他动了真情了，而他的感情却为什么始终不能超越那道利益的界线。”

雪地飞鸿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三姐，你有没有站在宇牧云的立场去想过你跟他之间的关系？”

凌华珠一怔，道：“你要我想什么？”

雪地飞鸿道：“宇牧云是宇中鹤的义子。”

凌华珠愕然道：“牧云哥哥是宇宫主的义子，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啊！”

雪地飞鸿道：“宇牧云现在的一切都是宇中鹤给予的，而宇牧云偏偏是个君子，你说，他怎么可能不知恩图报。”

凌华珠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雪地飞鸿道：“宇牧云既然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那就注定了他一生都不可能为了自己而背弃涉羽宫和宇中鹤，不管要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生命，或者爱情！”

宇牧云心头一震，这是他心底最深处挥之不去的的阴霾，他甚至在耿青面前都不敢有过一丝流露，想不到在距涉羽宫千里之外的西蜀，这位与他素未平生的雪地飞鸿竟然能洞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