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密约西窗风未停(八)

耿青道:“我不走!让钟儿带那个罗岿走就是了,钟儿也是守宫剑之一,武功不弱,少宫主有什么吩咐,她也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宇牧云脸色一沉,道:“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

耿青虽然与宇牧云从小一起玩到大,蒙他以兄弟之谊相待,对他并不似其他守宫剑那样惧畏,但始终主仆有别,见他动怒,倒也不敢强求,犹豫了一下,道:“既然少宫主要属下先安置好罗岿,那属下遵命便是。少宫主,你在这里一切要多加小心,千万不可冒然行事。”将手中的火把交给宇牧云,疾步离去。

宇牧云转过身,目光停留在邹佩的墓碑之上,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抹寂寥、一丝茫然。

世上每个人都有母亲,甚至连天狼郡主这样的虎狼之辈都有母亲,即使是母亲早已亡故,那她也还有一个可以寄托哀思的地方,唯独他没有。

在他的记忆中,父亲母亲都只是一个极其模糊的影像,他从来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模样,他们的生平也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丝毫的痕迹,甚至,他连他们的姓名和生死都不能得知。

世上不会有人想到,他,江湖中威名赫赫、所向披靡,名、利、地位、权势无所不缺的天之骄子一剑知寒宇牧云竟会在内心的深处羡慕和妒忌一个双亲在堂的普通人。

宇牧云的唇边露出了一丝微微的苦笑,如果有可能,他宁愿用他拥有的一切去交换一份跟现在完全不同的生活,他不要名利,不要地位,不要万人敬仰,只要双亲在堂,能让他承欢膝下永享天伦。

蓦然之间,天狼郡主的话在他的耳边回响了起来:“少宫主与乾坤教关系非浅,小妹岂敢为难。”

宇牧云心中疑狐,心想:“她三番四次地说我与乾坤教关系非浅到底是何用意?难道正如江湖中的那些流言所说,我真的本是萧家中人吗?”此念甫出,旋即自己推翻了,想道:“不可能!义父与萧家衔仇二十多年,如果我真的是姓萧,如何会流落到涉羽宫?就算真的流落到了涉羽宫,义父也不会待我如同己出,肯将包括六月飞霜在内的涉羽宫绝技倾囊相授。嘿,江湖流言本不足信,定是有人妄想挑拨我与义父之间的关系,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天狼郡主诡计多端,这种流言说不定便是她有意散布出来的。”

想到天狼郡主,宇牧云的心里情不自禁地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天狼郡主的身上怎么会不带一丝邪恶气息?她当真是声名狼藉的天狼郡主,当真是臭名昭着的魔中之魔吗?昨天的青龙堂之行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还是,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迷梦?

宇牧云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

青龙堂之行怎么可能是他的梦境呢?他不但与天狼郡主打了一架,还杀了他本来不想杀的齐易,他不但终于得知了逃婚在外的未婚妻凌华珠的消息,而且还窃听到了天狼郡主与石文义的密谋,天下岂能有如此详尽的梦境?

宇牧云振奋了一下精神。这里有天狼郡主亡母的坟墓,在此清明之际,天狼郡主突然出现在附近的青龙堂,说不定便是想到这儿来拜祭亡母。不管天狼郡主到底是什么时候来,他都要做好跟天狼郡主较量的准备。

天狼郡主这样的对手,即使她全然不懂武功,他也不敢对她有丝毫的大意。其实别说是他,既便是放眼天下,世间又有谁敢对她这魔中魔有丝毫的大意?

宇牧云在竹林内寻了个干净的地方浅浅地睡了一觉,不知不觉中,天就已经亮了。

他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身边梳理羽毛的猎鹰金睛儿,心中一喜,伸手摸了摸金睛儿足下的竹筒,果然从中摸出了一卷白纸,纸上写道:“鹰驿已启,少宫主所书三日内必到涉羽宫。”

宇牧云笑了,可是还未等他将笑容完全展开,他便看到了一条蓝色的人影如飞鸟一般扑进了竹林,来的竟然是耿青。

耿青不等他发话便抢先说道:“我已经将罗岿安置好了,钟儿留在那里保护他。我敢以性命担保,一切都会万无一失。少宫主,现在你还有什么借口不要我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

宇牧云道:“耿青,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将我当成你的少宫主?”耿青道:“现在你不是我心目中的少宫主了,你只是跟我一同长大的好兄弟,兄弟有险,我如置之不理,那我耿青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牧云,天狼郡主诡计多端,天下无人可及,而你偏偏不擅于用谋,单单留你一人对付她,我可放心不下。咱们是好兄弟,还是有难同当吧!”

宇牧云眯起眼来,道:“耿青,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小瞧于我,你是不是想讨打。”

耿青嘿嘿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件新衣递了过来,道:“这是钟儿让我交给你的。咱们涉羽宫的少宫主岂能一连两日穿同一件衣裳,更别说你身上的这件衣裳都已经破了。”

宇牧云下意识地低头向自己身上望去,想到与天狼郡主动手时的情景,心中忽地一动,想道:“咱们武林中人,每个人的武功都是有其独到之处的,要想学其皮毛倒是不难,可是想要学得其神髓又谈何容易?天狼郡主使出过数招天涯五禽的绝学,每一招都绝非仅懂皮毛,就算她与天涯五禽之中的雪地飞鸿是亲姐妹,可是单凭一个雪地飞鸿,又怎么可能将全部天涯五禽的绝技倾囊相授?难道我猜得错了,落入她手里的并不仅仅只是华珠妹子?如果真的整个天涯五禽都落入了她的手中,那岂是江湖幸事。”

罗岿虽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但见他若有所思,也知他必在思虑什么,不敢打扰他,接过衣裳轻手轻脚地替他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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