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仙身难得
神界碎雨轩，月泉。
“师……师尊？”
月泉真不愧是六界第一疗泉，星魂伤势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紫潆七天七夜不眠不休又将他的全身仙脉打通，以后靠他自己修炼得道。星魂全身筋骨被紫潆用脱尘露洗髓了一遍，又喂他吃了一大堆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最后陪他在这月泉内泡了三日三夜，这才使得他身上伤口慢慢痊愈。
待星魂悠悠转醒，只觉身子轻飘飘的几乎不是自己的了。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只觉内脏氤氲着一股清新的气流，耳清目明，气息比平时醇厚了不止一个档次，充满了生机盎然的意味。他大约可以估出，自己体内至少存有一个甲子的内力。
殊不知这是紫潆耗费了多少心血才得来的结果，短短七日期间，给他度内力，通筋脉，终使星魂修得仙身，度过一劫。
二人身体此刻正浮在半空之中，星魂只觉有娟娟暖流从背后缓缓注入他体内，无比舒畅。
紫潆掌心泛着紫芒，紧贴星魂的后背，三千银丝被异风扬起，在空中不断翻舞。
“别说话，为师是在替你疗伤，否则我们都会走火入魔。”
“可是，这会师尊耗损十年功力啊！”
“功力可以耗损，你不能。”
功力可以耗损，你不能，真的么？星魂在心里默念。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笑得比冬日暖阳还要炫灿。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紫潆带着他从半空中飞下，本想责怪他宁可与鬼兵玉石俱焚，也不愿传音给她。但眸光一接触到他那单薄的似能在风中随时被刮倒的身体，还是狠不下心。一手轻轻覆上星魂的额头，探了探他的体温，一手探向他的脉搏，确认两厢都无碍时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任凭心中有多担忧，她也没有表露丝毫在脸上，只是淡淡问道： “好些了么？”
星魂见紫潆额头稍有汗水，便抬手用雪白的衣袖替她拭去。在星魂触碰到她额头的那一刹那，紫潆身体猛然一紧，不知为何感觉真气有些紊乱，再仔细感受却并无大碍，只当作是错觉看待。
“弟子好多了！只是劳烦师尊费心为弟子疗伤，弟子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紫潆摸了摸他的头，叹口气，“为何不肯吹响骨哨跟为师传音呢？”
星魂垂下头，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弟子出门在外，占的都是师尊神界圣女首徒的名分，弟子想靠自己的努力完成师尊交代的任务。原本是想一些问题可以自己尝试解决，却没想到会演变成那个局面，是弟子太自负了，还望师尊责罚！”
“傻孩子。”紫潆带着他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给他挑了个仙果递过去，不温不火地说道：“为师知你心中诸多顾虑，但安全才是最为重要的，切记，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你第一要紧的不是顾虑为师，而是尽力保全自己。星儿你是晓得为师的性子，我的人，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将他带离我身边！星儿，为师就你这么一个徒弟，若是你死了，为师就是要将整个冥界翻过来，也要阎王为你还阳！”
星魂郑重地点点头，“是师尊，以后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弟子一定不会再让师尊操心！”
紫潆轻轻点了点星魂的额头，“若下次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就算你不死，为师还是不会饶你，可懂？”
星魂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尴尬地笑笑，“弟子明白了！”
“好奇怪啊师尊，为什么我会感觉自己的气息比之前强了不少呢？而且，好像我的内力也醇厚了呢！”
“为师已助你修成仙身，日后修行切记不可急功近利，为师会助你循序渐进。上回赠你的两本书都看完了罢？你再修养几天，为师便正式授你法术。”
“真的吗？太好了！”星魂兴奋地抱住紫潆的腰，小小的脑袋靠在她怀里。紫潆注视着怀中的小包子，似乎长高了，个头已及她胸前。似乎打通仙脉之后，他不会长大的毛病已经好了。
“对了，师尊。修成仙身我就已经是仙人了么？那为什么还要飞升成仙？”
“不是。仙身难得，修成仙身意味着你可以青春永驻，长生不老，日后在修仙途中也可以少一些坎坷。”
“真的？！”星魂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
紫潆见他笑脸明媚，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为师何曾骗过你？日后须得更加勤勉修仙才是。”
“是师尊！待弟子飞升成仙，就可以保护你了！”
这还是第一个说要保护她的人呢，紫潆轻轻一笑，“好。”
九重天上终年烟雾缭绕，置身其中恍若腾云驾雾一般，给人一种随时要乘风而去的美感。拨开云雾，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银河，可惜白日里不大能看得见。再就是天池，雨后天池景色分外迷人，池边群峰秀丽，一碧如洗；池上霞光万丈，长虹当空；池中倒映白云奇峰，钟灵毓秀。雨后天池之景组成一幅展示不尽动人心弦的长长画卷，眼前的壮丽宏观，叫人流连忘返。
“好美啊！师尊，牛郎织女的故事是真的吗？”星魂指着银河，一脸兴奋的样子。
“是真的。你小心些，别摔下去了。”星魂一直坐在那护栏上，紫潆不由得有几分担心，他硬说伤好了，才缠着她出来玩的。
“啊？那牛郎和织女好可怜啊！”星魂不由得有几分神伤，牛郎织女明明是夫妻，却在银河站成了两端，一年才得以相见一次，真是太不公平了。
紫潆有几分错愕， “可怜么？的确，他们相爱是没有错的，只是选错了时候。”
星魂一脸迷茫地看着她，摇摇头，“选错了时候？弟子不懂。”
“那个时候天归明文规定，仙人应当清心寡欲，潜心修仙，仙仙不可恋，仙凡不可恋。织女公然与天规违抗，西王母身为天庭众女仙之首，自然不允许，便用金簪划了这道银河，虽再没有其他的惩罚，但为师想，这已经是对织女最大的伤害了。”
“后来呢？”星魂似乎对这段六界中十分隐晦的历史十分感兴趣。
“可笑的是西王母当年的确维护了天庭法度，但却没教好女儿。当时天庭七仙女中的七公主就因擅自下凡嫁于凡人董永，被贬下诛仙台剔除仙骨，终生不得位列仙班。七位仙女身为公主，明明知晓天规却依然铸下大错，理应双倍严惩。西王母与当时的玉皇心疼女儿，故而对其有所包庇。”
“师尊，还有么？”
紫潆淡淡瞅了他一眼，无奈道：“你倒是将为师当作凡间说话本的了。”
星魂嘿嘿地笑笑。
“当时的天帝，为师的曾祖，念及这天庭七公主毕竟算是玉皇家事，不好多插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知就此酿成了大祸。其他六位仙女陆续下凡，与下界凡人相爱成婚。玉皇西王母虽是震怒，但到底是亲生骨肉，始终下不了狠手，故而对七仙女在凡间的作为处处包庇。后来事情被捅到天帝跟前，天帝自是愤怒不已，天规不容挑衅，仙凡血脉混淆更是违背伦理纲常。玉皇王母求到天帝跟前，众仙又为七仙女请命，最终天帝下旨，将七仙女贬下凡间，终生不得归天。并允许仙人像神人一般自由婚配，但仍是不许与凡间血脉混淆。天帝又在仙界设仙帝一职与玉皇平起平坐，此后玉皇和仙帝，谁的法力最为强大，又受众仙拥护，便是仙界的真正领导人。玉皇王母权力渐渐被架空，此后如何，史书上就没有了记载。”
星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道这仙史 “那为何师尊给弟子的两本书上对此事只有寥寥数语一笔带过呢？”
“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们仙人修仙最讲究的是‘清心寡欲’四字，怎么会让七仙女情难自已的‘风流史’传出？那岂不是教坏了后辈么？如今，六界新一辈中怕是只有几位掌权者才知道罢。”
“那也不能这样啊！”星魂吐了吐舌头，“这不是掩饰仙史么？仙人应当代表的是正道，怎么可以欺瞒后辈呢？”
“谁说仙人代表的就一定是正道？星儿你不要忘了，自古以来堕仙成魔的仙人可不少。虽说仙人俯瞰众生，冷心冷清，但自古以来能真正意义上做到‘清心寡欲’四字的，屈指可数。这六界的是非善恶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区分的？星儿你要记住，待你好的人，在别人看来不一定是好人；同样待你不好的人，也未必就是坏人。世间繁杂，我们只求上无愧天地，下无愧于心，做个堂堂正正的神仙。”
星魂坚定地点点头，“弟子日后定会如师尊所期望，上无愧天地，下无愧于心９有，师尊觉得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神人吗？”
紫潆摇摇头，“当然不是。为师我分明是个堂堂正正的神女。”
星魂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师尊要不要总是板着脸，关键时刻冷幽默一把好不好！逗死他了！
星魂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一时竟忘了自己还坐在护栏上，竟没坐稳，一头栽了下去，看样子，目的地大概是银河。
啊——星魂在心里大叫，他这也太背了罢！
淡淡的莲香在他鼻尖滑过，宛若一缕清风。没有冰凉的触感，他好像……好像被谁抱住了。
却是紫潆一脸的玩味，抱着他急速上升，一缕银发垂到他耳边，酥酥的，麻麻的。天地恍若寂灭的一般，只有那一双神秘不失温柔的冰蓝色眸子，泛着点点光芒。天端的虹光毫不吝啬地洒在他二人身上，竟有种意想不到的美感。
既然有她在，又怎么会让他受到伤害呢？
“星儿日后可得记住，得瑟过头是会死人的！”
紫潆玩味一笑，流泉般的天籁嗓音溢出唇瓣滑入星魂耳边，极轻，极柔。
星魂怔住了，原来师尊那样的人不是不会温柔地笑，只是她之前觉得没有那个必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