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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

梁锐希又偷瞄了周琰一眼。

坦白说,除了这些考量,他心里还有个从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

很早以前,他怀疑过周琰是不是喜欢自己……

但这事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点害臊,何况周琰都快要结婚了,真说出来也会显得可笑。

空气里依然弥漫着奇怪的暧昧感,好在擅长控场的周琰并没有让这种气氛持续太久,他开玩笑问:“听说你昏迷前还不忘交代你朋友,要给我包个八百八的结婚红包?”

“蒋晟,你都跟我同学说什么了?”梁锐希看着蒋晟,心里直犯嘀咕,这家伙刚跟人见着面,怎么什么都说。

蒋晟整个人还有点懵,从周琰喂梁锐希吃第一口包子皮开始,他就看傻眼了,此刻迟钝地“啊”了一下:“他来的时候你还昏着,我们聊了几句,我就顺便把这事告诉他了啊。”

“你以前不是说,至少要给我包个八千八的红包吗,”周琰问梁锐希,“怎么只有八百八了?”

“我说的明明就是八八八八啊,是蒋晟听错了吧。”

蒋晟一头的问号,梁锐希甩完锅就问周琰:“你什么时候结婚?”

周琰反问:“你没看群里的消息吗?”

“还没来得及看,”梁锐希想起方才的遭遇,不禁悲从中来,“哎,他们在群里发你和萧芷婚讯的时候,我刚跟我女朋友分手了。”

蒋晟终于把最后一口关东煮的汤喝完了,愣道:“分了?”

周琰皱眉:“那个许妍?”

梁锐希:“不是,是一个姓谢的,你没见过。”

周琰:“……”

蒋晟感慨:“你走的时候我还在想小沐有没有可能回心转意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分了。”

周琰闻言看向蒋晟,蒋晟三言两语就把梁锐希和谢文沐这段感情交代了:“这小子被一个富家女玩弄了一年,还被人家妈妈当面羞辱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导致他现在有了心理阴影,对女人再也in不起来了。他女友可能是嫌他不行了吧,所以把他给甩了。”

“瞎说什么你!谁他妈in不起来!”梁锐希气得人躺在病床上都要伸出脚去踹他。

“这不都是晚上你自己说的!”挂在床头的盐水瓶跟着梁锐希的动静直晃荡,吓得蒋晟拖着椅子往后退。他还难得感觉自己总结能力不错呢,怎么今天他锐哥这么喜怒无常?

“别闹。”周琰伸手按住躁动的梁锐希,眼底有一丝掩不住的笑意。

“没有他说得这么夸张!”梁锐希红着耳根跟周琰控诉,语末还带了点委屈,说完却不忘再瞪蒋晟一眼,仿佛他干了什么大恶事。

“我知道。”周琰只说了三个字就让梁锐希安分下来。

顿了两秒,周琰又调侃他道:“每次谈恋爱,你进入状态都很快,但分手也很快。你说说,大学那几年你哪一次分手没伤心,没说过‘累感不爱’?谈了一个月就分开的,你都能缩在宿舍种两天蘑菇。但你这个人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下一回谈照样生龙活虎。”

梁锐希本以为只有蒋晟这个没情商的会公然揭他伤疤,没想到跟周琰这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也没听周琰说什么有损他男性自尊的话,对方的语气甚至还是轻松的、逗趣的,可偏偏每句话都切中要害,生生把梁锐希说emo了。

梁锐希没什么好反驳的,他也正是恨透了自己每次屡犯不改,才会在浴室里发那种毒誓。

“所以为什么会这样?”梁锐希自言自语般发问。

“因为你谈恋爱前从来不会花时间和心思去提前了解女生的品行性格,”周琰看着他说,“何况能被你看上的姑娘,外貌条件也很不错,她们也有得挑,而你从一开始就太容易被得到了。越容易得到的东西,越不会被好好珍惜。”

梁锐希记得类似的话周琰好像在大学里就跟他说过一回,也是哪次他被分手搞得痛不欲生的时候,但他当时根本没听进去。直到这一刻,在吃了那么多次苦头以后,他才惊觉这些话有多么发人深省,就像刮骨疗毒,让他一瞬间痛彻悔悟。

“行了,”周琰的语气缓和了些,隔着病床毯轻拍他,“吃一堑长一智,往前看吧。”

梁锐希呆呆的没有反应,周琰以为他被自己说傻了,等了会儿,却听梁锐希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都要结婚了。”

周琰一时没明白这话跟前面的内容有什么关联,半晌才反应过来,啼笑皆非道:“你还跟我比结婚早晚?”

梁锐希懊丧道:“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活得很失败。”

周琰:“……”

几分钟前提到红包的时候,周琰还有点恶作剧心理,想看看这笨蛋到底能误会到什么时候。然而此刻看着梁锐希沮丧的模样,他还是没忍住直接道:“萧芷的结婚对象,不是我。”

“不是?”梁锐希大脑空了一下,对周琰说的话很不确定,“怎么不是你?!”

“我刚不是说了么,”周琰神情有些许温柔,又仿佛带了点忧伤,“你没看群里消息么?萧芷应该在群里解释过,不是跟我结。”

梁锐希和所有同学一样震惊且茫然:“你跟萧芷感情不是很好吗?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

但这一次周琰没有再回答他。

梁锐希回味着周琰眼中的忧伤,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会觉得周琰这样的人居然也会被甩,看来自己还不算太惨,一会又觉得自己居然有这种想法,真不是个东西。

但总之他对周琰的同情与怜爱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看对方的眼神都忍不住“脉脉含情”起来。

……他们真是一对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周琰怕他现在的胃吃多了承受不了,没给他喂太多,又聊了两句别的,见他头顶的盐水滴得快差不多了,提前起身道:“你病例卡呢?我帮你去拿药。”

“在我这,”蒋晟把东西交给他,跟着起身,“我上个厕所。”

两人一起出了急诊输液室,周琰问:“你俩住一起吗?”

“没,他跟小沐住,就他那个前女友,不过现在分了,应该就不住一起吧。”

“医生说他饮食不规律,可能最近一阵得找个人提醒他吃饭,”周琰翻着梁锐希的病历道,“否则这样下去不行。”

“他生活上确实有点随便,从小没什么人管他,可能习惯没养好……”

周琰又说:“我知道。”

他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特别镇定,特别有信服力。让人感觉这人好像真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然于心。蒋晟以前都没接触过气场这么强、性格这么老成的人,明明是锐哥他同学,按理说跟他们一样大,但感觉像是年长了他们一轮。

见周琰看自己,蒋晟愣道:“让我提醒他啊?”他摇头,“不行,我不行,我跟他一起开了个酒吧,那酒吧每天晚上五点营业到凌晨两点半,白天他去上班的时候我估计都还在睡觉呢,一般下午两点才能醒。”那时候三餐里两顿都过去了。

他愁眉思索着还有什么办法,却见周琰点点头,一派淡定道:“那我带他回去吧。”

蒋晟是到厕所撒了一泡尿后,脑子才清醒了点,琢磨出刚刚周琰说的话到底哪里不对劲——他锐哥都是个二十六岁的成年人了,难道不会自己手机设置提醒吃饭时间?怎么那个周琰说的像是外面流浪的小猫小狗没人照顾,他只能勉为其难收了?

纳闷中,蒋晟眼前又浮现出周琰喂梁锐希吃包子皮那个诡异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拉上裤子拉链折回病房。

那会儿梁锐希的盐水正好快滴完,他按铃叫护士给梁锐希拔了针。

等周琰拿药回来,就对梁锐希说:“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今天挺晚了,你要不要去我那将就一晚?”

“这个,会不会不大……”“方便”二字尚未出口,梁锐希已经被周琰的眼神逼得改了口,“也行吧。”主要还是觉得周琰可怜,跟萧芷都这么多年了,转眼女朋友要嫁给别人了,谁受得了?

刚好明天又是周末,不用上班,看在他们都失恋的份上,就……相互取个暖吧。

三人出了医院,周琰对蒋晟道:“我开了车,送你一程?”

“不用不用不用,”蒋晟连连摆手,莫名感觉自己夹在这两人中间十分多余,“我打个车就行,啊!那里就有车!我走了!”

医院外停着好几辆“待运”空车,蒋晟朝两人挥挥手就扭头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插曲】

蒋晟:我不行,他太野了,我养不了。

周琰:那我带他回去,我来养。

梁锐希:被安排得明明白白。_(:3」∠)_

第5章 茉莉花香

“你家住哪儿?还在世纪路那边么?”梁锐希问。

他记得周琰毕业后本来是回了南市考公的,但听说对方在体制内做了一阵,觉得很不适应,半年不到就返回了海城,之后进了一家蛮出名的大律所,还在世纪路租了个公寓。

那年年后他们见过一次面,是他主动约周琰,但周琰看上去很憔悴。

梁锐希可以理解,海城的竞争本来就激烈,何况他们只是本科毕业,即便周琰曾是f大法学院的学生会主席,进了大律所,看的也是专业能力。会不会写各类诉讼文书,做不做得来调研工作,能不能处理好与委托人的关系,甚至有没有自己的案源,这些才是决定一个法律新人能否快速立足的东西。

那回见面时,梁锐希明显感觉到了周琰的疏离,像是忙得已经完全顾不上去维系朋友间的感情了,整个人沉默寡言,而且从内而外地散发着“以后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不要找我”的气势。

而梁锐希也是在那年春节前失去了人生中重要的一位亲人,之后差不多有一整年都处在一种近乎于“守丧”的消沉状态。

两人的联络就是自那之后少起来的,尽管后面也见过几次面,但都不是特地约见,而是恰好有什么机会碰上了,聊上两句,或是有同学组织聚餐,非要把他们都叫过来。

所以,对周琰的印象,梁锐希还停留在对方住世纪路的时候。

但如果周琰还在住世纪路,应该距离凌州二院很远。

“没,搬到临山公园那边了。”周琰说。

梁锐希想了想,临山公园距离这也有六七公里,还不如自家近呢。

不过周琰有车,对一个平时以车代步的人来说,这个距离也不算太远吧。

周琰买的是辆沃尔沃,凌晨四点的海城,高架上一路畅行无阻,十来分钟就到了他住所附近。

梁锐希见他把车开进时洋广场地下车库,不由惊道:“你住这么高级的地方?”

“不是,只是在这地方停车。”周琰解释了一句,带着梁锐希下了车,两人从停车库后门出来,穿过一条小巷,进了一片有点破旧的老式小区。

小区里湿漉漉的柏油路面在路灯下呈现出一种特殊的质感,脚踩在上面发出沙沙声,混着春泥的气息,仿佛是柔软的,让梁锐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里跟他想象中周琰会住的地方有点不一样。

但可能是生病导致的晕眩无力,梁锐希也没精力四处打量,他亦步亦趋跟着周琰进了其中一幢楼。

两人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走到过道尽头那户,周琰才掏出钥匙开了门,低声道:“进来吧。”

屋内没开灯,迎面扑来一股茉莉香味,梁锐希伸着脖子闻了闻,有点茫然道:“你屋子里怎么香香的?”

周琰身形顿了一下,没说什么。

随即灯亮了。

梁锐希眯了下眼睛,见屋内是完全不同于外面的干净整洁,装修得也一点不像是老房子,而是简约的……叫什么风格来着,茶几?对,侘寂,是这个,这个听起来很高端的词在大学里周琰跟他讲解过,说了好几遍他才记住。

房子目测就四五十坪,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卫厅样样不缺。因为卧室的门是开着的,所以站在客厅里就能对房间的布局一目了然。

客厅似乎被周琰当书房在用,原木茶几上摆着些文件,一边的地毯上还堆着几摞专业书。但即便这样随意堆放着,也不显得凌乱,因为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别的杂物,所以整体反而呈现出一种书香美感。

大学时周琰也是这样,同样都是糙汉子,他的床铺叠得永远是最整齐的,书桌上摆的东西永远是最少的。周琰喜欢看书,唯独记得他每月都会定期网购一些书到宿舍,在床底放了三个大箱子。但就连看书,他都很少在上面划线做笔记,毕业时干干净净全送掉了。

所以看到这个环境,梁锐希又十分确定是周琰会住的地方。

“你这儿租金要多少?”梁锐希有点心动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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