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墙祸乱(6)

这像一个极为缓慢的仪式,众人看着他腿部缓缓弯折,膝盖渐渐压低,甚至忘了呼吸。这人将来要撑起整个朝颜国!这人将来要受万民朝拜!现在,却在给一个最低贱的贼寇下跪……

大多数人都盯着他膝盖,只有宁琊注意到他唇角那抹极淡的弧度!

就在所有人的心神都被他动作吸引去时,哧地一声,是剑口断骨的声音!

他第一个转头看去,无畏那条握刀的手臂竟掉在地上,手里还握着那把染血的刀,而被挟持的人已被一个凭空出现的黑衣人带远。

与此同时,那原本被逼着下跪的人站直身,气定神闲地吐出四个字,“一个不留!”

混乱在很快就被平息,甚至没有惊动前面。混入者,加上外面的接应者,一共百人左右,除了被断臂的无畏逃走,其他人均被当场斩杀!

至于与贼寇勾结的官员之女白莲蕊则被交给她的父亲,于当晚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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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刚刚平息,京城却传来八百里告急!大王爷赵庸纠集三万人马及朝中旧臣勾结,里应外合,攻入京城!!

守护皇宫的御林军有一半被调来送行,现在皇城内留守的御林军,加上可供紧急待命的侍卫,一共不过五千人,五千人对三万人,如何也守不资宫!行宫一众听到这消息后,人人惶恐,以为将要变天!

乾帝猜错了,他以为大儿子来了这里,谁知他一边让人在此地作乱,暗中打的却是皇宫的主意!这对苍老的他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是以,次日就再次病倒,这一病再也没能起来!

若虚宫内。

乾帝强打起精神,召集众臣商议对策。众臣一问三不知,没人答得上来。谁能想到衰老残疾的大王爷竟然还有这麽多兵力?

“太子有什么好的计策?”乾帝顺着众人视线,望向左首的儿子。

原本是最该忧虑的一个人却至始至终泰然,连他都不由奇怪他这份自信是哪里来的。但是这个儿子心思一向莫测,若是他不想自动暴露,纵然他身为父皇也无可探知。把江山交给这样的人,他是放心的,他相信这个儿子一定比他做得更加优秀!只是,他却担忧他太过冷血……

听到父皇点名询问,赵叡踏前一步,缓缓道,“离皇城百里外的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向分别有五万兵力,正是为守护皇城之用。调去任意一处,即可将那三万乌合之众剿杀殆尽!”

他甚至没有提及赵庸,只用‘乌合之众’代之,乾帝心中发沉,面上不动声色道,“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没有皇令,如何调得动他们?就算马不停蹄赶回京,至少也要三日的时间!”说着,不禁幽幽长叹,若是能缓上一缓也好啊!是他的错!他估计错误,以至于没有防范!

众臣也跟他一样忧心如焚。

赵叡卖了许久的关子,终于说出来,“事实上,五日前儿臣已派韩子玉悄悄回京,现在恐怕已在玄武军中!”

众皆哗然!

这才知道自围猎开始当日就匆匆离去的韩驸马原来是回京了!乾帝也不禁暗惊,他前日才感觉到异动,这个儿子怎麽会那麽早就察觉呢?

韩子玉离开的时候,正是朝颜遇险的时候。赵叡也是在那时知道有人侵入,但并未当即捉人,而是暗中探清他们身份,得知他们听命于赵庸并奉赵庸之命在这里混淆视听,当即就猜到赵庸打的是那个位子的主意,于是,一刻都没有耽搁,吩咐韩子玉动身回京。四营之一的玄武军权在他手上,所以只听他的命令!

乾帝听此,松了半口气,暗道这个儿子果然早有防备。皇宫暂时没有危险了,他又不禁担心起大儿子的安危!

赵叡突然直视对面一直沉默的宁琊,掷地有声道,“本宫倒是想问问霄王,那三万人马是从哪里来的?”

赵庸沉寂这麽多年,部下早已,死的死,散的散,现在能召集到一万还勉强,三万却绝不可能,除非是……借兵!

他这样一问,十几双眼睛全都愕然望过去,乾帝也露出疑虑。

所有人都知道,还有五十万兵力独立于皇家之外,那就是被宁家三代一手建立起来的怀远军!而且早在两年前就有霄王与那位王爷密会的传言,而这次潜入晔华山作乱的贼寇又是霄王旧部……

面对众人怀疑的眼神,宁琊仍旧没有太大反应,只向榻上的乾帝拱手道,“皇上,大王爷手上尚有先父的一件遗物,微臣认为,应是有人认出它的旧主人!”

宁家已逝的老将军?!因为与五年前叛乱有关,他的死多多少少都带点禁忌,是以这麽多年很少有人提及,众人几乎都快忘了那位被打上‘叛将’烙印的将军与眼前这位如日中天的异姓王有何关系!

乾帝一时没有作声,眼底神色极为复杂,过了会儿,摆手道,“众爱卿都退下吧,朕有话单独跟霄王谈!”

众人乖觉避走。赵叡扫父皇一眼,又瞟一眼宁琊,也默默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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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王现在还对你父亲的死有疑虑吗?”乾帝开门见山问。

宁琊没有作声,两年前,父亲那块墨玉坠饰他原本可以要回来的,但他没有那麽做。只是,他以为会比现在这个数目多,看来那些人果然都很健忘!忘记恩德,忘记仇恨……

乾帝看着他神色,长叹一声,道,“其实你父亲死前还留有一封遗书。”

他霍然抬头。

乾帝继续道,“宁爱卿当时交给朕时,对朕说……”

‘皇上,微臣相信琊儿是个明晓是非大义之人,他绝不会做出让微臣失望的事!微臣希望不到万不得已,请不要将此信交给他!’铁骨铮铮的汉子说完,即引颈就戮。死前,没有对任何人的任何怨言,只有对独子殷殷的信任!

他是被太子逼死?还是为赵庸替罪?如今已经无可得知!但人死不能复生,五年已经过去,再去探究还有什么意义?听到父亲的话自这位行将就木的君王口中说出的这一刻,他立即释然了,放下了……

“那份遗书,朕一直小心保管着,地点就在……”

“请皇上不必说!”他断然拒绝。有那番话就已经够了,纵然他不看,也知道父皇会对他说些什么,所以,还有什么看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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