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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凤冠霞帔

段美美走进自己的房间,身后跟着丫鬟怜怜。

房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一桶的洗澡水,一摸水温,正合适。

“我来伺候姑娘入浴吧。”怜怜赶紧放下包袱。

这丫头倒是乖觉,段美美想。

她解了衣服,把自己浸泡在了热水里。

雾气腾腾,夏末午后的阳光斜照进房间里,她有一点点恍惚。

怜怜给她擦洗身体。

“姑娘,你真美。”

“行啦,别奉承我,你在那个地方,见的美女肯定太多了。”段美美无精打采地。

“我是觉得官人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是个做大事的人,一定安排好了。”怜怜转着眼珠,若有所思地。

“你怎么知道他是做大事的人?”段美美一个激灵,瞪着怜怜。

怜怜吓了一大跳。

“奴婢该死。”

这姑娘真难伺候啊,夸她的心上人也要被瞪。

“女人真傻,真的,”段美美叹了口气,“见他生得俊、长得精明,就觉得他是做大事的人,难免就误了终身,你挑郎君,要谨慎了。”

“怜怜不要嫁,怜怜一辈子都陪着姑娘就好了。”怜怜。

这一句让段美美居然有点感动了。

真没想到啊,这么内外交困的日子,居然是怜怜这样的人在陪着自己。

“我就当你的是真话了。”段美美。

“怜怜的,当然是真话。怜怜觉得,下男子,真心的是没有的,所谓痴情男子,多半就是真傻,但是官人不一样,官饶眼里,有一种看透了一切的自在,让怜怜觉得就安心,姑娘也可以放心了。”怜怜。

“你还真会哄人。”段美美嘴上这么,心里也在想,下一步徐咏之要做什么呢?

她换上干净衣服,背上龙骨甲,轻轻推开了房门。却发现霍一尊在楼下等着了。

“美美,你爹让我带你先走。”

“怎么走?”

“传送吧。”

“哦,要把我支得远远的是吧,最好是送到南唐,让贵看着,那你干嘛要叫我回来,让我在渝州不是更好吗?跟蔻蔻在一起我还自在些。”

段美美脑子里闪现了这么多的刻卑,但最终还是张口道:“好的,一尊叔。”

一指怜怜。

“你也跟我来。”

传送门的那一端在另外一座宅院里,这是山字堂的一座安全屋。

“去里间吧,到时候会有人来叫你的。”

霍一尊一副不想多的样子,打开传送门走了。

“关在这清冷的院子里,他已经像妾一样对我了么?”段美美终于忍不住出口了。

“姑娘,”怜怜张口,“妾是要抬进门的呀,这种养在外面的,叫做外宅,没有名分的。”

“就你懂得多!”段美美。

“怜怜不是这个意思……”怜怜,“怜怜还是觉得,官人应该有安排。”

“有什么安排?还有什么安排?已经被发在这里屋子里了,还有什么安排!”段美美气鼓鼓地。

“姑娘,要不进屋去睡一会儿吧,睡着了,时间就快了,,就能黑了。”怜怜已经不敢了。

“不睡,要睡你进去睡!”段美美没好气地。

“我先看看屋里干净不干净,清扫一下。”怜怜。

她抬脚进屋,不由得大吃一惊。

“姑娘!姑娘!”怜怜的声音都在打颤。

“这丫头,害怕什么?有老鼠吗?”段美美挑帘子就往里走。

“啊?”

段美美轻轻地惊呼了一声。

床上,放着一整套、大红色的,新娘子吉服。

“姑娘,恭喜呀!”怜怜抱住段美美。

段美美踌躇着走到床前坐下,轻轻地抚摸着那件新娘服,泪水突然就流下来了,徐咏之啊徐咏之,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时有人轻声敲门,脚步轻盈,应该是个女子。

“就来。”段美美擦擦眼泪,走过去开门。

“衣服换好了吗?”田蔻蔻探头进来,她换了一身男装。

“你……你没走!”段美美惊呼道。

“当然没走,我表哥要结婚,我能走吗?”田蔻蔻笑嘻嘻地。

“我还以为……”段美美。

“你以为什么呀……别着急,美美姐,我来帮你穿。”田蔻蔻进来帮段美美换衣服。

“如梦似幻,像在传奇话本里一样,一点都不真实。”段美美。

“你没觉得,你第一眼见到表哥的时候,就已经在一段传奇里了么?”田蔻蔻。

“蔻蔻,你是来帮我的吗?”段美美。

“没错,”蔻蔻,“当年他怎么把你从婚礼上抢走,你就怎么把他从婚礼上抢走,好不好?”

“表姑娘,这个主意太棒了!”怜怜道。

“没你的事!”蔻蔻一瞪眼睛,“赶紧调胭脂粉去!”

怜怜点头,赶紧去忙活。

蔻蔻拿起大红吉福,忍不住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其实也挺合适。

“不如你嫁给他。”段美美。

“才不要,他那么严肃,烦死了。”蔻蔻。

她把衣服展开,等着段美美伸胳膊。

“等会儿,”段美美拦住蔻蔻,“等我把龙甲穿在吉服里面。”

“怎么你要揍我表哥吗?”田蔻蔻问。

“不是揍他,他有很厉害的仇家,能有准备更好。”段美美。

“这么多人,还能要你新娘子出手吗?”田蔻蔻。

“穿上没坏处。”段美美三下两下,穿好了龙骨甲,中式的吉服宽大,所以一点也不觉得累赘,倘若是今的婚纱,那就万万不能了。

田蔻蔻看看段美美的新造型,美得很。

“你可不许哭了啊,再哭,脸就花了,没法当新娘子了。”蔻蔻。

“听新娘子上轿之前都要哭的。”段美美。

“那都是假哭,假装孝顺的。”田蔻蔻。

“所以,你的计划是两顶花轿,二美夺夫是吗?”段美美。

“对!”田蔻蔻兴高采烈、摩拳擦掌。

“居然要跟那个熊孩子抢男人,我也是太惨零。”段美美。

“嘿嘿嘿,一会儿……”田蔻蔻嘴里嘟囔着。

“你怎么比我还兴奋?”段美美看着她。

“不好玩吗?太好玩了!简直比骑龙和滑水还好玩!”田蔻蔻。

“真是个孩子,”段美美想,“也就是田家这种无忧无虑的家庭里,才能养出这样的孩子吧。”

段美美戴上了凤冠霞帔。

田蔻蔻拿着铜镜,给她看看镜中的自己。

像梦一样。

“好像还少点什么。”田蔻蔻。

“少这个是吧。”门外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在话。

有人头朝下挂在房檐上,跟段美美打招呼。

“美美姐。”

“贵!”

贵也穿了一身男装,她翻身进了屋里。

“你怎么来了?”段美美握着她的手。

“你出门子,我能不来吗?”贵。

“我真想和你一起穿这身衣服,我想你也一起嫁给他。”段美美。

“羞羞羞,刚才还不要嫁我表哥的。”田蔻蔻笑着。

“你就是蔻蔻姐吧,我是夏贵。”贵赶紧过来见礼。

蔻蔻上上下下看看贵,心里也服气了。

“你太好看了,难怪美美姐这么爱你。”

之前她积累了不少对贵的敌意,这一下全都烟消云散了。

“快!”贵拿出一个包裹,打开来,拿出几个盒子来。

“这是东海明月珰。”

贵打开盒子,两只耳坠上的大珍珠浑圆柔美。

“呐,这……太昂贵了。”

“等我嫁他,不一定到猴年马月呢,”贵脸色不禁有点黯然。

但是立刻她就恢复了朝气:“美美姐,你要把双倍的美穿出来。”

田蔻蔻不由得暗暗佩服,贵真是个豪杰的做派。

“大祖母绿的项链。”

“你也把衣服换上。”田蔻蔻看着怜怜,她拿了一套自己的吉色衣服,怜怜身上这一身,太素净了。

“一会儿你要步行跟着轿子,陪着你家姑娘。”田蔻蔻。

“是。”怜怜。

“别想着搞事情。”田蔻蔻又敲打了一句。

这时的花轿到了门外,唢呐屋里哇屋里哇地响了起来,爆竹也在门头炸响。

古代的婚礼,新郎官可不去新娘子家接亲,今的所谓“中式婚礼”,新郎骑着大马去接亲,全都是新规矩。

我们看传统戏曲里,还能看出这个痕迹。

程砚秋先生的名作《锁麟囊》里,大姐薛湘灵和穷姑娘赵守贞相逢在春秋亭外避雨,只有家里的老仆人跟着,因为新郎官只在家里等媳妇。

“蔻蔻姐陪着你就够了,那边,我还有任务。”贵紧紧拥抱了一下段美美,从窗口出去了。

“贵真是个神奇的姑娘,”蔻蔻不由得心向往之。

“我就你会喜欢她的,”段美美,“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嫁过来?”

“哼,才不要!”田蔻蔻。

怜怜搀扶着蒙上红盖头的段美美,走出门外,穿过院子,坐上花轿。

蔻蔻在门外准备了马,她翻身上马,这身男装骑马就很方便,再一点,段美美的好日子,穿女装会抢正主的风头,所以干脆就打扮成一个英俊的哥哥。

接亲的队伍一路直奔山字堂的宅院。

在玄武大街的另一处院子里,一个女孩子正在虚情假意地干嚎。

“爷爷呀!孙女舍不得你呀!”

巧姐抱着爷爷的大腿,干打雷不下雨。

“孩砸,哪有一辈子跟着爷爷的,嫁过去好好听夫君的话。”熊世海一脸慈祥。

“别误了吉时呀,新娘子。”贵在旁边劝着巧姐。

“那好,咱们赶紧走。”巧姐起身就要走。

“等会儿,盖头,盖头呀!”贵。

“盖上好闷的。”巧姐嚷道。

“别揭开,入乡随俗,东京城的规矩,是如果新娘子偷着往外看,婆家看见了就不要媳妇了。”贵嘱咐着。

“啊!那好。”巧姐赶紧把盖头脚放下了。

一抬花轿来到门头,也是唢呐、爆竹齐鸣,巧姐上了花轿,贵上了马,跟着花轿一起前进。

两支迎亲的队伍来到街口,正好相遇。

田蔻蔻和贵在马上互相对了一个眼色,两支队伍又宣告分开。

看热闹的街坊们发现,一乘花轿,直奔大门。

一乘花轿花轿,直奔侧门。

徐咏之一身新郎官的吉服,从正门走了出来,拿出一张弓,对着花轿的帘子射了三支没有箭头的箭,然后挑开轿帘,搀扶出自己的新娘,两人携手往里走去。

大厅里摆着大红喜字,地的牌位。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

另一位新娘子也从侧门进来,司仪霍一尊开始唱礼。

这一真可以得上是高朋满座,赵光义、赵普、赵光美、张永德、王溥、范质、魏仁浦、石守信、王审琦……在京的高官都来了,不在京的慕容延钊和王全斌也送了大挂轴和牛羊——徐咏之多好的人缘儿!

宾客当中有这么一位老爷子大喇喇地坐了首席,不是别人,就是王溥的爸爸王祚大人,他是在座所有饶老哥哥,和全部男性都结拜过。

当然了,最醒目的还是坐在“高堂”位置上的赵官家和王娘娘,这两口子一来婚礼现场,就被让在了这里,自古君臣如父子,长兄如父,徐咏之父母都不在了,不拜赵匡胤拜谁?

“一拜地!”

徐咏之和两位新娘子拜倒在地上。

“二拜高堂!”

徐咏之和两位新娘子拜倒在官家和皇后脚下。

“夫妻对拜!”

在丫鬟的搀扶下,两个新娘子和一个新郎拼成了一个奔驰车标的形状,大家对拜了一拜。

按这个时候就应该送进洞房再揭开盖头,但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起哄:

“看看新娘子!看看新娘子!”

北宋初年还是一个充满草莽气质的时代,倘若是南宋,有了程朱理学,这种情况就不会发生了。

要是王祚老头和石守信王审琦起哄,完全可以不理他们。

但是最后,就连赵光义都在大声叫嚷着,显然有点不怀好意。

赵匡胤看见气氛热烈,也就呵呵笑着:

“咏之,让大家看看新娘子吧。”

徐咏之看看李嗣归。

李嗣归点点头,官家发话了,还能怎么样呢?

徐咏之先揭开了身量高一点的那位新娘的盖头。

“哇!”

段美美,今最美的女人。

然后揭开了矮一点的新娘子的盖头。

“哦!”

巧姐看见了眼前的阵势——对面不是别人,正是段美美。

从幸福陶醉到怒目相对,不需要很长的时间。

“徐咏之你这个骗子!”

巧姐就要发作,突然发现,贵和爷爷站在她的正前方。

爷爷对着她摇了摇头。

她压抑住了自己的怒火。

想到还有人为自己主持公道。

皇帝今在这儿,听听他怎么!

还没等赵匡胤话,赵光义已经在座位上幽幽开腔了。

“都指挥使,要不要解释一下?娶二妻、以妾为妻,可是违法的,本王身为开封府尹,可不能放任违背大宋律的事情发生啊!”

所有的宾客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空气好像也凝固住了。

今的新郎官儿,只怕是轻则丢官,重则徒刑了。

王溥大人偷偷地为这位弟子捏了一把汗。

“这傻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

当然,这一刻最担心的是段美美。

“惨了,惨了,都是我太任性,我要害死他了!”

她暗暗捏捏拳头,很快做了一个决定:

如果赵光义敢抓徐咏之,她就跟赵光义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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