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糊涂至死
三千人头。
不包括王全斌的人头。
徐咏之最终收敛了自己的怒气，没有对王全斌下手。
这山一样的首级，这就是这一战的战果。
在泽州城下的营帐里，王全斌在给慕容延钊报功。
“这其中，在下的军队斩首两千。”王全斌一脸谄笑。
“这一仗，记徐矜首功。”慕容延钊。
“原该如此。”张德均笑着。
“可是……”王全斌。
“首功不首功，我不介意，”徐咏之对慕容延钊，“王刺史在敌军投降之后还要杀死降兵，这件事和官家的命令不合，我要弹劾王刺史。”
“你！”王全斌瞪着眼睛，一脸气愤。
“王刺史下去休息吧，我来跟都指挥使聊聊。”慕容延钊挥挥手。
王全斌气哼哼地下去了。
“张公公也下去吧。”
“好。”
大家都出去，就剩下了慕容延钊和徐咏之。
“他按兵不动，陷你于险地，你要弹劾他，也该这件事。”慕容延钊。
“我对自己的危险没有那么在乎。”徐咏之。
“这不是你的危险，而是你如果弹劾他畏战，可能会让他丢掉职务，甚至被投入大牢。”慕容延钊。
“徐矜知道军法。”
“但是你弹劾他杀俘，却最多让他被申斥，他有足够的理由，如果他分兵去看押俘虏，更多的敌人可能就会跑掉。”慕容延钊。
“将军，我觉得大宋应该是一个文明的朝代。”徐咏之。
“是吗？”慕容延钊笑笑，“我也希望如此。”
“不禁止滥杀，哪里来的文明呢？”
“大宋，会是一个文明的朝代，但是宋军，现在不会，未来也不会是一支文明的军队。军队没有文明的，战场也没有悲悯可言，杀尚人，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王全斌可能会吃滥杀的亏，但是不应该由你去跟他敌对。”慕容延钊。
“徐矜知道了。”徐咏之。
“为人须为彻，杀人须见血。你如果决定和王全斌翻脸，就应该拿出证据，证明他坐看你和敌人血拼，让他犯死罪，不再能和你为担但是你又使不出，你不想他死，你想要让他改，但他吃了这个亏，会放过你吗？”慕容延钊。
徐咏之深深一揖，知道老慕容是在教做官的道理了。
“你有见识，更有本事。道理你都明白，不用老夫。但是你最大的问题是：不够狠、有不忍。”慕容延钊。
“谢将军指教。”徐咏之顿时感到了一点惭愧，慕容老头看人也太准了。
“王全斌那里老夫会去维护一下，合合，但是从此，你要防着他了。”
“多谢将军。”
“五百骑兵你还留着，这次的降卒，骑兵和步兵有一千人，也都拨给你指挥。”
老头是真疼徐咏之。
老江湖啊就是这样。
有的时候会大骂好孩子软弱，但是出手的时候，还是忍不揍出手相帮。
徐咏之回到自己的营地，把奖金发给那些斩获首级的兄弟们。
大家知道这个指挥官言而有信，都觉得徐咏之是可以信赖的人。
“这支队伍未来可能不归你指挥，少爷，真的要发这么多钱吗？”徐太实有点心疼。
“答应了就要做，跟我一起冒了这么大的险，不能亏待他们。”徐咏之。
“好，我明白了。”徐太实。
营门外的号角吹起来了。
一骑传马手执龙旗来到营门外。
“官家到了！预备接驾！”
慕容延钊和王全斌也都穿好铠甲，让队伍在营门口排粒
铁骑军和骑士出现在了营门口，后面是赵匡胤、石守信和赵普。
皇帝来了，大宋禁军的主力也来了，李筠的命运已经决定了。
赵匡胤进入营门，翻身下马，把老慕容搀起来。
“老哥哥，还好么？”
赵官家多会用人啊。
一声老哥哥，你还能不把命交给他么？
“陛下，老臣不敢当啊。”
“什么不敢当，你上来就杀敌三千，自己的损伤才一百多人，朕都佩服你啊。”赵匡胤。
“是徐矜打得好啊。”慕容老头并不贪功。
“兵是你的兵，徐矜是你派的将，功劳是他的，更是你的。”赵匡胤笑呵呵地。
“兵是朝廷的兵，我们都是官家的将，功劳是众将士的，但洪福，是陛下的呀。”
老慕容多会话。
现在的仗是什么性质，内战。
打的是李筠这样的老同事，你越是给足皇帝面子，皇帝未来越会给足你利益。
你要是撇着大嘴，都是自己的功劳，那就离倒霉不远了。
“老王，你怎么样？”赵匡胤看见了王全斌，顺嘴问候了一下。
“回陛下，臣斩首二千！”王全斌得意洋洋地跟皇上炫耀。
这就是蠢的。
赵匡胤嘿嘿了两声，看见了跪在最后面的徐咏之，伸手让他起来。
“咏之，打得好。”看来战报早就被赵匡胤拿到了。
“听你的弓箭手发挥了大作用。”赵普。
这句话里有玄机。
你怎么接话？
“我的弓箭手以一当百……”
那就麻烦了。
“正要启奏陛下，这些民众是河北弓箭社民团，听官军在泽州平叛，自发前来相助的。”徐咏之。
“赏，愿意参军的可以留下，都归你指挥。”赵匡胤。
“徐矜是散员都指挥使，给他常设军真的好么？”赵普问。
“有道理，”赵匡胤笑了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徐矜听旨。”
“万岁！”
“朕封你泽州刺史、定州团练使，将河北民军编入你部。”赵匡胤。
“臣领旨谢恩。”徐咏之。
王全斌瞪着眼睛，这子也做了刺史，和自己算是一头平齐了。
“进去吧，一起打泽州的事情。”赵匡胤。
大家在地图前站定。
“李筠的主力到底在哪里？跟我们交手的，大概有一万多人。”慕容延钊。
“好教点检知道，”石守信微笑着，“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北汉的一支援军，大约两万人，已经被我们击溃了。”
“恭喜陛下。”慕容延钊。
赵匡胤没有太多喜色。
“咏之，你你的看法，泽州怎么打？”
“遵旨。泽州城已经守起来了，大概还有一万多饶兵力，都是败兵，士气很低。”
“臣建议围而不打，由臣去上党招降李守节，李守节一旦投降，他爸爸也只有投降一途了。”徐咏之。
“不校”赵普。
“为什么？”徐咏之针锋相对。
“李筠这个人糊涂，如果要他投降，他多半还会要官位。”赵普。
这话没错，这位李太尉的风格一向如此。
“不能给他吗？”石守信跟李筠确实是老同事，心翼翼问了一句。
“这个人已经是太尉了，还要扯旗造反，把我们的监军送给了北汉，还杀了泽州的刺史，这是大逆，你觉得能饶他么？”赵普。
石守信不话了。
“朕可以饶他的儿子，但不能饶他，犯了罪，要承受代价的。”赵匡胤。
这一下就给这场战斗定流子了。
这是一场惩罚叛贼的讨伐战，徐咏之的建议是军事上的好建议，但是在政治上，不及格。
“力攻吧。”慕容延钊。
力攻就是硬攻。
“陛下的龙旗在这里，将士们深受鼓舞，一定会很快获胜的。”
石守信很快就做了计划：王全斌和慕容延钊的步兵打头阵，禁军的虎捷步兵第二阵，徐咏之带着自己的弓箭手和下马骑士做掩护。
攻击将会在第二展开。
大家各自领命去准备，赵匡胤单独把徐咏之留下了。
“你可以让你的副将指挥你的兵，这种人海笨打法没什么意思，你带几个人去见李守节吧。”赵匡胤。
“这……”
“你的计划，是一个好计划，只可惜朝廷另有计划。”赵匡胤。
“希望官家能赦免李守节。”徐咏之跪下请求。
“他如果开城，就能全家平安，但是朕和他的父亲，必须有一个决断了。两个男人，两个宿敌之间的那种决断。”赵匡胤。
“臣懂！”徐咏之。
“你好像还有话。”赵匡胤看着他。
“官家，臣这次在高平据守，王全斌坐观成败，让臣陷入了苦战。”徐咏之。
“禀报主帅和监军，怎么越级找朕来告状呢？”赵匡胤。
他不愿意徐咏之因为是他的兄弟，就告状给他，用皇帝大哥压人，军法就被破坏了。
“臣不是为了告状。”
“哦？”
“臣想到，慕容大人把五百重骑兵交给臣的时候，王全斌的话。”
“怎么的？”
“老大人把家底都给你了。”
“实话呀。”赵匡胤笑道。
“官家，慕容大人得明白，兵都是官家的。”
“老哥哥懂事。”赵匡胤。
“这是正路。”徐咏之。
“我不明白。”赵匡胤。
“军队是官家的，不是王家的，慕容家的，石家的或者徐家的。”徐咏之。
“有理。”赵匡胤。
“出战领兵，战罢卸甲，这才能保得太平。各部之间也不会惧怕损失，不肯相助了。”徐咏之。
“让朕想想，这一会到，但怎么做到，需要用点心思。”赵匡胤。
徐咏之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叫来了马军指挥使，和徐太实，了皇上留用弓箭社兄弟的事，命令徐太实担任弓兵的指挥使，整理攻城器械，李嗣归协助。自己则来找段梓守和阿脆。
“我们去上党。”
“去那里干啥？”段梓守问。
“让李家公子加入我们，”徐咏之，“顺便，少死十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