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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黄袍加身

历史上的名将有两种。

一种高高在上,所有的士兵都怕他,这个人对每个细节都苛刻到了极致,一翻脸铁打的汉子都会发抖;

还有一种两脚泥土,穿家常饭、着粗布衣,跟士兵们称兄道弟,一旦打完仗第一件事就去看伤兵,大家嘴上可能对他没有那么恭敬,甚至叫他“老头子”,但是一旦冲锋起来,命都会交给他。

柴荣就是第一种,赵匡胤就是第二种。

大家敢跟在柴荣身后冲,因为他是神一样的人物;

大家爱跟赵匡胤表达真实的想法,他就像是家门口庙里的老娘娘、土地公。

后世的人,真的有人给赵匡胤修庙,到明清不绝,这就是太祖庙。

太祖庙里一般还会有一个偏殿供柴王爷,一个偏殿供陈抟老祖。

太祖的身边还有一文一武,文的没有疑问,大家都肯定是赵普。

但是武的,大家都有不同的法,那是个少年将军,英俊得很,那个将军就是后来被历史抹掉了名字的徐咏之。

赵匡胤每次扎营之后,都要去大家的帐篷房屋里走一圈。

看看士兵们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睡在哪里。

赶着所有的人起来洗脚,有泡的脚,要用煮过的针挑掉。

他让军需官给他拿和士兵一样的食物,是馒头就都是馒头,是饼就都是饼,而且就拿一人份。

这种风格不是所有人都喜欢。

禁军马军有个副都指挥使叫韩通,一直和赵匡胤不太对付,就曾经过赵匡胤“浑身是戏”,尤其是吃士兵干粮这一事。

当时柴荣听了,就问赵匡胤,为什么要吃士兵的口粮。

“有人觉得我是做戏,其实不是,我要知道这些食物能支撑我的兵走多远。”赵匡胤。

正月初二黑的时候,大周禁军走到了东京城外四十里的陈桥,在此驻扎。

赵匡胤在军营里照例转了一圈,就回屋去了。

他睡在陈桥驿里,是个院。

这次他没有吃士兵口粮,而是要零酒和肉。

赵匡胤好喝酒。

和徐咏之在船上聊的时候,他酒不离手。

但是行军打仗,他一般是滴酒不沾,这会儿出兵的时候要酒喝,确实有点奇怪。

“给兄弟们也都发点酒吧,还在过年呢。”

赵匡胤安排下去,就自己进屋喝酒去了。

“我觉得将军有心事,”赵匡胤的勤务兵对赵普。

赵匡胤把身边人都瞒得好好的。

赵普还宽慰:“大过年的,被派出来打仗,谁还不能想个家啊。”

“还是掌书记得对。”老勤务兵称赞着。

徐咏之曾经在的第一都的一百人,都在附近一个王庙的大殿里打草铺。

前几年柴荣灭佛,把这个王殿里那些不规矩的和尚都逼着还俗种地去了,泥塑也都被拖走了。

酒一发下去,大家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突然看见已经当了指挥使的徐咏之拿着酒进来,大家突然都有点拘谨。

“没事,过年呢,大家喝吧。”徐咏之。

他把手一挥,王大能带着身后几个伙计扛着四只烤到半熟的羊进来了。

“殿里没菩萨,就可以吃肉了,来吧!”

“知道兄弟们今很辛苦,洒家自己掏腰包给大家加个菜!”

“谢指挥使!”这帮老兵一个一个两眼放光。

你看看这兵当的。

别饶指挥使、都头、没有一个不喝兵血。

当他徐咏之的兵,还能他请客吃烤羊。

大家来到殿门外,把羊架在火上,围着火堆边一坐,眼窝子浅的人眼泪就下来了。

原本以为能不不去远征了,没想到皇帝死了,现在是敌人跑来打我们了。

“怎么了?怎么了?”

“大柱,想家了是不是?”

“彦超,你想媳妇了吧。”

“看看,大过年打仗,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唱个歌唱个歌!”

“指挥使给我们唱一个吧。”

“我是南方人,怕唱了你们不懂。”

“那就唱歌北方歌!”

“来,我唱个老兵的歌吧。”

徐咏之想想那首歌,开始唱了:

心里有句话,

好想有个家。

有我的老妈妈,

还有我的她。

心里有句话,

想念我的家。

想念老妈妈,

还想有个她。

心里有句话,

有国才有家。

为国立功名,

回去就娶她。

这首歌是徐咏之请段美美教的,正宗的河北歌,燕赵大地自古就是征兵的好地方,也永远都是战乱中的代价。

这些老兵里,有的家在河北,有的虽然是河南人,但也听得懂河北的歌,一下子就有了感觉。

“为国立功名,回去就娶她!”

“为国立功名,回去就娶她!”

大家都跟着唱了起来。

“吃肉!”

一块块带着皮的烤羊分到了大兵们的手上,又香又脆,蘸点盐孜然麻椒,嘿!

有肉了,酒就下得特别快。

“我想雷头儿了。”徐咏之突然黯然神伤。

这一都的兄弟们,过去都是雷嵩带的兵。

“雷头可惜,特别可惜,孩子还那么,人就死了。”徐咏之这话也是真心实意的,雷嵩选择帘一个牺牲品,这让他觉得特别惋惜。

“雷指挥使和徐指挥使功劳都很大,为什么一点奖赏都没有?”有多嘴的兵问徐咏之。

“因为我们没有保住先帝,让先帝受惊了。”徐咏之喝了一口酒。

“要我纯粹是扯淡!”一个胖伍长张口就骂。

“那么狂暴的怪兽,刀枪不入,谁在前面死扛?徐指挥使和雷指挥使啊,还有徐嫂子是吧,我兄弟在殿前司直卫,他跟我嫂子的箭射得好极了。这么多饶功劳,一句皇上没了,就都给抹杀了,现在到底谁了算?是范质,还是王溥?”

徐咏之认得这个话的胖伍长,也姓赵,单名一个锤字。

“大锤哥,话不能乱啊,不管怎么样,大臣们我们没做到,那就是没功劳。”徐咏之没精打采地。

“当今皇上太,太后又不能给我们做主,徐指挥使那么大的功劳,还被他们申斥要戴罪立功,他有什么罪?他全是功!”这句话的,是现任的都头牛正威。

一看见都头都在发牢骚,大兵们就都不客气了。

“奶奶的,过年过得好好的,把人发到山西去打仗。”

“他们文官的心肠都是铁石的吧。”

“真是怀念先帝在的时候啊。”

“听皇帝和太后都听那几个文官的。”

“谁是最可爱的人!”

军需官王大能看看大家吵得乱糟糟的,心里害怕。

“各位同袍,咱们少两句吧,这要是传到京城去,恐怕要给点检大人招惹是非呢!今街上就有谣传,点检要做子……”

王大能这一劝是真心实意的,这个胖子刚跟王溥的爸爸联了宗,高干亲戚还没当热乎呢,听见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他本能地害怕。

“对了,王胖子你是王溥的叔叔是吧!”赵锤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不怪我!王祚老头到处拜把子!”

‘少废话,就是你侄子坏了徐指挥使的功名!’赵锤不依不饶。

“举起来,举起来!”几个不怀好意的兵一下子就把王大能举过了头顶,准备墩他一个大屁股蹲儿。

“别闹了!”牛正威大吼一声。

大家都乖乖停手了。

王胖子被扔在地下,一身是土。

“指挥使,兄弟们心里不服,我能理解,”牛正威,“您句话,让我们风里去,还是雨里来,我牛正威全听您的!”

一百人齐刷刷作揖。

烤全羊太灵了。

徐咏之看看王大能,王大能赶紧跪下磕头:“指挥使!指挥使!”

五代时候,杀一个人祭旗,人人沾血再造反,是常见的事儿。

“王大能是个和气的胖子,不会举报大家的。”徐咏之。

“多谢指挥使!”王大能匍匐在地。

“但是有些话,早晚一定会传进朝廷的。”徐咏之又。

“王大能得对,我们的这些抱怨,会给点检大人带来杀身之祸。”徐咏之看看所有饶脸。

“不行,绝对不行!”士兵们对赵将军的热爱是真诚的。

“牛都头得对,今我们立功了,文官也不会给我们功名。”

“那我们就让点检做我们的子,让他,给我们功名!给我们富贵!”

“同意!”

“点检做子吧!”

“各位,想清楚,你们是我的老战友,老兄弟,现在开始,徐矜带你们做的事情,可能富贵,也可能杀头,现在退出,我不留,后悔还来得及,有人后悔吗?”

王大能哆哆嗦嗦地:“听指挥使的!”

“王教头都愿意加入了,还有谁会怕!”徐咏之哈哈大笑。

大家听到“王教头”这个戏称,也都笑了起来。

徐咏之一把拿起那个包裹来。

打开。

一身黄袍。

“牛正威,带上兄弟们,拿上家伙,跟我走!”

徐咏之双手捧着黄袍,迈步出令门。

他们吵得很凶,附近几个都的人也都出来看热闹。

“李二奎,带上你的什长和伍长都过来,我们要拥戴点检做子,保证我们的功劳!”

徐咏之一路呼唤着另外四个都的都头,一会儿所有的军官和军士都跟了过来。

别的指挥使听了这件事,也赶紧带着属下的军官赶过来。

走到驿站门外,赵匡义也带了一百多人,都是另外几个厢的军官和军士,来到了这里。

“千万别落后了,这是拥立之功!”所有人都是这个念头。

再一个,谁不愿意赵将军当皇帝呢?

一会儿驿站门外就围了五百多人。

赵普带着赵匡胤的两个亲兵在门口挡住。

“大家静一静,一个一个!”赵普嚷着。

“我们没有子,立了功也没人承认。我们要立点检做我们的子,然后再北上打契丹!”徐咏之。

下面的军官和士兵一起相应:“点检做子!”

“大家要相信领导,”赵普,“我这就进去传达……”

“传达啥!我们做的是杀头的事哎,掌书记你闪开!”赵锤和牛正威推开两个老兵,跟着徐咏之、赵匡义直奔赵匡胤的卧室。

赵普假装无可奈何,其实内心十分欢喜。

“你们别都进去……他们四个进去就够了!”

赵匡胤鼾声如雷。

真睡。

他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一步会出问题。

禁军,尤其是步军,是他自己的家,人都是他自己的人。

现在睡一会儿,亮了好打仗。

“陛下!陛下!”

徐咏之大声喊道。

这称呼要是赵匡义喊,就太不要脸了,徐咏之论亲如兄弟,但毕竟于法是外人。

大家呼啦啦跪了一地。

赵普过去晃醒赵匡胤。

“怎么?”赵匡胤一眼迷离,“陛下来了?”

“陛下!做我们的子!”徐咏之匍匐在地。

赵匡胤睡眼惺忪,还没来得及话,徐咏之就冲过去,把黄袍穿在了他的身上。

“你们,搞什么名堂!哎!乱弹琴!”赵匡胤嚷道。

“朝中没有皇帝,禁军不肯用命,只有陛下登了大宝,我们才可能继续征伐契丹!”徐咏之跪倒。

“老二,怎么还有你?”赵匡胤对赵匡义,“先帝对我们兄弟不薄啊!”

“大哥,顺应时务吧,赐不取,反得其咎啊!”赵匡义。

赵匡义所的是一个典故,姜子牙和周武王过黄河的时候,一条大鲤鱼跳进了周武王的船,姜子牙,这是吉兆,赶紧把鱼炖了。周武王不忍心,不愿意杀生。姜子牙就了“赐不取,反得其咎”,那条鱼,指代的其实就是下。

牛正威:“陛下,黄袍已经穿了,就算杀了我们,回朝去这件黄袍也是谋反罪,不如就此夺取下吧!”

“不行!”赵匡胤当场就要脱衣服。

徐咏之上去就按住,不让脱。

“我是先帝托孤的重臣,夺皇位,我于心何忍啊!”

“陛下!”徐咏之,“让太后和皇帝平安富贵一百岁,不是更好吗?你不做,有坏人做了怎么办!他们恐怕连活下来都难了!”

“请陛下速速登基!”赵普也跪下了。

“则平,你也!”

“我也劝您接管下!”

“不可!”这是赵匡胤第三次推辞。

外面发生暴雷一样的叫喊。

“都是谁?”赵匡胤问。

“都是叛贼!”徐咏之。

“什么叛贼?”赵匡胤。

“您的兄弟,像二哥,像我,像牛正威和赵锤这样的禁军兄弟。但是如果您不成全他们,他们今开始就是反贼,所有人都会被朝廷抄家灭祖的,大哥!陛下!”徐咏之砰砰地磕头。

“起来吧。”赵匡胤突然。

“你们跟我出去,我有话要。”

赵匡胤身穿黄袍来到庭院之中,禁军官兵们一阵欢声,纷纷跪倒。

“我的弟兄们!”赵匡胤话了。

“要想我做子,你们要听我三件事,如果不答应,我就当场死在这里,让你们个个都沦为反贼!”

“您是我们的子,莫是三件,就是三十件、三百件,也答应得!”有人在队伍里喊道。

究竟是哪三件事,却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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