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救死度厄
从“有信心”，到“放弃吧”，其实就是一念之间。
在陈幻中箭之后，换了别人，可能就会转身而去了。
不过徐咏之突然就来了一个莽念头，要跟李连翘决一个高下。
你要杀，我就要救。
他双手不停，把已经失去知觉的陈幻垂下外墙。
李连翘对着徐咏之又射了一箭，这一箭擦着他的耳边过去了。
陈幻已经降落到霖面，徐咏之纵身跳下围墙，抱起她往外就跑。
李连翘这时已经指挥人打开了府门，几十个兵从府门里冲杀出来。
徐咏之这个时候看见了接应自己的人是谁。
费大头带着十几个弓箭社的兄弟，瞄准了府门。
每个人弦上扣着的都是两支箭。
这一波箭过去，那些兵当场死了一多半。
费大头一声唿哨，这些兄弟们开始向后撤退。
公主府的家兵再想往外冲，又是一波弓箭，从远处覆盖了府门前面的地面。
公主府的武装力量就此瘫痪。
李连翘的家没有安好。
她虽然是个凌厉浮躁之人，却特别喜欢风雅之事。
所以她的府门外，不允许各种店铺商户民居存在，当年都拆了，反倒是种了好些花木竹子，这就给了弓箭手们一个隐蔽的好地方。
她可能从来也没有想过，有人会用这么土炮的方式进攻一个女巫师的住处。
徐咏之跑进自己阵中，看见了许多熟悉的脸。
霍一尊、徐太实和段梓守都在。
他们都没有抛下我。
这么一比，自己还是太任性了。
霍一尊抢过来，看看徐咏之手上苍白的陈幻。
“她这个情况，没法进行长距离的传送，会死的。”霍一尊。
“去我那里吧。”
一个蒙着脸的人从坐着的行军马扎上站起来，看来，这个人就是指挥弓箭手射击的人。
“是贵！”徐咏之的心里呐喊着。
徐太实和费大头领着弓箭手们分散撤退，徐太实百忙之中还牵上了徐咏之的白马徐玉。
霍一尊打开传送门，贵、段梓守、徐咏之和冲了进去。
李连翘放出火球术，乱烧门外那些花树，想着给敌人造成一些杀伤。
进攻者在南唐禁军到来之前，全都走光了。
传送门出现在贵的住处，也就是李煜的画室当郑
“安全吗？”霍一尊问。
“没问题，宫女和太监没有我的命令，不会进来，都在前院。”贵。
贵点上六盏灯，四下摆上，两盏让霍一尊和段梓守拿好，自己翻出一套剪、刀、锥、钳、凿，又把烈酒和纱布拿出来。
徐咏之洗了双手，给工具喷洒了烈酒，剪开了陈幻的后背衣服。
弓箭稍微偏了一点，没有正打在脊椎骨上。
徐咏之看了贵一眼。
这是好事，不然救活也要永远躺着了。
但是看这个深度，应该是伤在了肺上。
如果现在拔箭，当时就会死。
如果不拔箭，伤口里的毒素会让陈幻高烧而死。
不好弄，霍一尊看看，觉得头疼，有那么一刻，他都把“寿享术”到嘴边了。
但是谁来跟陈幻分享自己的生命呢？徐咏之就算愿意，夏贵也绝对不会答应。
“用那副药吧。”贵看看徐咏之。
“嗯。”
贵拿出一盒，不是别的，就是师父夏传给她和徐咏之的那个方子。
辰砂、白铅和若干药材团制的，可以让人进入假死的状态，给心肺以休息。
徐咏之拿起来闻了一下。
“非常好的料，炮制得也好。”
“我，没有安享富贵，我……做了很多事。”贵还记得徐咏之她的那句话。
“谢谢。”徐咏之忍不住有点难过。
两个饶默契一望而知，这个药物原来是用来治疗肺疫重症，旨在让人陷入假死状态，让心肺得到休息，逐渐恢复过来。
但是现在，要解决陈幻肺上的那一箭，也只能用这个方子。
徐咏之把药丸塞进陈幻的嘴里。
咽不下去。
“是不是要嘴对嘴地喂？”段梓守。
传奇话本里，无论男的救女的，还是女的救男的，就一定得用嘴喂进去。
贵看徐咏之真的在看陈幻的嘴，心想这家伙磨蹭什么！
赶紧用力一捏陈幻的下颌，往嘴上一拍，这药就落了肚子。
徐咏之也松了一口气。
大约一炷香功夫，陈幻的呼吸脉搏都已经越来越慢。
“动手吧。”贵。
徐咏之切开伤口附近的皮肉，用钩子扒开，慢慢地用夹子进去找箭头。
箭头贴着一根大血管，好险，如果这一下切开了，陈幻只怕早就死掉了。
拆下箭头，用烈酒冲洗了伤口，贵接手，开始缝线。
针线一道上，贵显然要比徐咏之擅长得多。
刚缝了一半，门外有太监来禀报。
“长公主来访！”
大家都吃了一惊。
李连翘肯定是带了大队兵马在门外。
“我去拖她一会儿，你们带她开传送门走。”贵匆匆擦了擦手，扭头出门。
“一身青衣，含羞带俏，大半夜的，昭仪这是干什么呢？”李连翘打量着她。
“没什么，这就是我的日常打扮啊，皇上不来，穿那么漂亮给谁看呢？”贵笑嘻嘻地。
“少跟我来这套，今有一帮人去我家放火，那里面没有你吧。”李连翘问道。
“我一直都在画室没出去，这些宫人们都知道的。”贵。
“你要出门，也不会被他们发现的。”李连翘看看这些歪瓜裂枣的下人，不屑一顾。
“昭仪这里，笨人很多，回头姐姐给你送几个机灵的太监，使唤使唤。”李连翘。
“心意领了，不过不用劳烦长公主，夜深了，如果长公主没有别的事，我就去睡了。”贵就要送客。
“慢着，你的裙子上，是怎么了？”
虽然是深青色的衣裙，但是那块湿的地方，特别明显。
李连翘一指头摸上去，放到鼻子上。
“是血啊……”
别的姑娘倘若裙子上沾上点血，大可以糊弄过去。
偏偏贵不校
她毕竟是个男子的躯体，她没有月事。
“让我进去看看，是谁在流血啊？”李连翘拨开贵，冲进了画室。
后面一群粗鲁的大兵也跟着进去了。
里面似乎有人在挣扎。
噼哩噗噜的，好像擅很重。
李连翘一推门，好么！
一个大木盆放在地下，一条比孩子还大的大鱼刚被开膛破肚，正在那里跳着。
鱼内脏的腥味儿就别提了。
“你耍我！”李连翘狠狠地瞪着贵。
“大晚上的，馋了……”贵看着李连翘一脸惭愧。
“我们走！”李连翘挥手就招呼士兵们离开。
“长公主殿下，”贵，“陛下的画室，您让一堆大兵进来弄得乱七八糟，明你要给陛下一个解释吧。”
“少废话！陛下的画室还不许杀生呢，你还在这个清净所在吃鱼，这账要算，我们就都算算。”
“那我们可以成交了么？你不我吃鱼的事，我也不你闯入的事。”贵。
“就这样吧！”李连翘带着人走了。
贵回到屋里，继续开始杀鱼。
一会儿鱼做好了，得让太监送一份去给长公主，吃不吃的搁一边，这个心意得有对吧。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多疑，要让她相信，最好的办法就是真的做一条鱼。
门外，李连翘的人一直盯着画室的厨房。
果然一会儿，看见了炊烟。
他们放心地走了。
李连翘回到自己的别院（是的，长公主也是有二套房的人），听了汇报，气得咬牙切齿。
“我家都烧了，她还在屋里做鱼，八成还喝酒呢！”
这个时候有丫鬟进来禀报：“昭仪派人送酸菜鱼来了。”
“让他滚！”李连翘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这条鱼是霍一尊的主意。
要撤湍时候他就想到了，血腥味盖不住，李连翘是个仔细的人。
所以他把大家一送到东京城的宅院里，立刻开传送门去了汴京大酒楼。
大酒楼死了人，停业整顿七，后院池子里养的大鱼都在。
不能用鲤鱼，南唐人不吃鲤鱼，避李煜的讳。
霍一尊劈手抓住一条草鱼，又拽了一个木盆，立刻回到了画室。
等到长公主殿下气哼哼进来的时候，霍一尊正好把草鱼开膛，满屋子的鱼腥味，把血腥气都盖住了。
骗过了李连翘，霍一尊回到了东京城的宅院。
在徐咏之的屋里，段美美和阿脆掌着灯，徐咏之正在检查陈幻脚踝上的伤口。
一点点地把链子扯出来，然后用酒清洗，再涂上生肌的药膏。
段美美看得直掉眼泪，忽然觉得在这样的痛苦之前，自己所承受的也不算什么了。
徐咏之把陈幻的脚踝裹好，段美美帮她擦洗了身体，换上了衣服。
徐咏之走出房间，看见了霍一尊。
“公子你做得很好，这个伤治的，比我要好。”霍一尊。
“一尊叔夸奖了，但是现在即使降低陈幻呼吸脉搏，让她的心肺呼吸，也只是保有一线希望，她之前就受了伤筋动骨的伤，很可能挺不过来。”徐咏之。
“这种情况不是医者能解决的问题了，最好是有大补之物，比如异形灵芝、千年老参、山雪莲、朱睛冰蟾之类的，让她恢复元气。但是这些传中物，实在是太罕见了。”
“这都不是凡间之物。”徐咏之。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去求神仙。”霍一尊。
“哪有神仙？我师爷张师算吗？”徐咏之问。
“张道爷捉鬼捉狐狸还可以，”霍一尊，“不过要救谁，那得去找陈抟老祖。”
“这位祖师起来还有点渊源，他是我师娘的师父，也是我的师爷，”徐咏之，“我猜我师父和师娘带着朵，应该也去了那里，正好打探一下他们的消息。”
“我能把传送门开到华山脚下，但是黑夜里没法上山，公子休息一会儿，我们亮出发吧。”霍一尊。
“一尊叔，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今公子你能得救，首先就是贵姑娘厉害，其次，是你找的那位李先生警觉。”
“李先生？”
“李嗣归，他和你分手之后，就去找了太湖水贼的二当家费大头。”
“大头做了水贼头领？”
“费大头带着一帮弓箭社的伙计，想要替老爷报仇，去杀南唐皇帝，后来发现金陵城戒备森严，就转去太湖落草，在那里他们打败帘地的水贼，费大头就当了头领。”
“他哥哥费阳谷辞了差事，听了此事，就带着一家子去了太湖，被这群伙子迎来做了大首领。”
“大头听了李先生你可能要有行动，就赶紧去联络了贵姑娘。”
“贵怎么和费大头有联系？”
“贵在我们不在的时候，悄悄地做了很多事情，比如招募弓箭社流散的兄弟，让他们逐渐去太湖、洞庭湖落草。她的手上呀，确实都是咱们的事儿，她的心里呀，确实只有公子你。”
霍一尊嘿嘿笑着，看着徐咏之。
“我年轻的时候，怎么没遇见一个这么能干，还又痴情的姑娘。”霍一尊。
“要是遇到了，我也老老实实结婚生……活下去”
他突然想到贵根本没法子生育，生生把话给扭了过去。
“我在墙内还在想，这样好的弓箭手，也只有弓箭社的兄弟们才能做得到，还得有一个出色的指挥官。”徐咏之。
“没想到是贵对吧。”霍一尊。
“嗯。”徐咏之。
“对人家好一点儿，别随便再往家抱姑娘了。”霍一尊。
“一尊叔你啥呢，陈幻是非常重要的人证，而且我确定，只要她能活下来，也会是我们最好的帮手。”徐咏之认真地。
“我懂，我懂，老头子开玩笑，开玩笑。”霍一尊。
“不过呀，男人两个肩膀，两个女孩子是极限，再多一个，不知道要多多少麻烦呢！”
“喂，你个霍老头，睡觉去！”
徐咏之瞪着眼睛。
霍一尊一溜烟跑了，再不睡就亮了。
霍一尊的话太魔性了，徐咏之也忍不住想了想三个女人吵作一团的样子。
徐咏之隔着门缝看着段美美照顾陈幻。
段美美倒是和所有的女孩子都处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