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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逃狱之龙

在死灵役的扼杀之下,贵逐渐地失去了知觉,她所记得的最后一幕,就是徐咏之救他出马贼老巢的那一幕。

蓝、白云、雪山,一切都越来越幽静,画面的颜色也越来越淡。

这时,一个噪声,从她的脑海深处响起,越来越高,越来越响。

那是一个尖锐的啸声,贵就觉得那个画面似乎突然被这个声音震撼、席卷,最后倏然消失。

睁眼看时,她回到了灵官殿。

扼住贵喉咙的铁甲手松开了,她拼命地大口换气。

死灵役走向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却越来越响。

声音的来源,就是那个灵官像。

这时朵的喉咙里发出的尖剑

那叫声高亢持久,震得这座灵官殿都砰砰作响。

死灵役试图走向灵官像,但走了两步,就被这叫声克制得动弹不得。

张欢这时从地上爬起来,一张大脸对着夏贵,不断地使眼色。

夏贵拿起地上的短剑。

这时,死灵役的面甲在朵的叫声当中纷纷碎裂。

机会!

贵拿起剑,直刺向死灵役的脸。

那灵体,顿时如冰消雪散一般,在一道闪光之后,融为一摊清水。

叫声也停了下来。

贵扔下剑,把朵从神像背后的暗门里抱了出来。

“贵姐,我怕……”

“没事了。”

“我是不是哭得太响了。”

“没有,好孩子,好朵,你做得非常好。”

“坏人呢?”

“被我们一起消灭了。”

“我们?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呀。”

“不,你帮了我的大忙。”

张欢挣扎着爬了起来。

“看起来死灵役真正的所长,是攻击人类的心灵,它们会让人们觉得了无生趣,丧失活下去的意志,”张欢,“我实在是太轻敌了。”

“二十年前,我和知训兄曾经联手对付过死灵役,当时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压力,现在想起来,可能因为我们是心意相通之人,两个心意相通的人,或手足、或爱侣,都可以互相支持,不畏惧死灵役的心灵攻击。”张欢。

“师父,我们杀回去!”贵。

“什么?”张欢吃了一惊。

“杀回去,把公子救出来。”

“你在开玩笑吗?我们是侥幸活下来的哎。”张欢忿忿不平。

“既然朵的叫声能克制死灵役,我们三个就能杀掉剩下的两个死灵役。”贵。

“贵呀,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风格,这事当然要从长计议啊,你看朵,她还能打仗吗?”

贵看看抱在怀里的朵。

“怎么!”

“不用担心,只是睡着了。”

“这叫声,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种无法控制的原始力量,十万个巫师里可能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赋。它会消耗巨大的能量,使用过之后,都会沉睡三。”张欢。

“我想朵的舅舅也许能给她一些指导,里面的秘诀,我完全不懂,知训兄也不懂,他只是跟我谈到过这种力量的存在,朵的外婆家那边,可能有过会用这种力量的先辈。”

“师父,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又要做什么?”

“你带朵回龙虎山,我去救公子。”

“你要自己面对两个死灵役和李连翘吗?”

“不是自己面对。”

“还有我家公子,”贵,“如果真如师父所,心意相通之人可以用心灵力量互相支撑的话,徐咏之和我,足以能够对付死灵役。”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心思缜密,做事特别稳妥、总在做计划的孩子啊。”

“是,因为徐家需要我成为那样的人,”贵,“但是师父,现在我就要做一个足够任性的女人,我要救出我喜欢的人,跟他一起报仇雪恨。”

贵拿起双剑,带好手弩,直奔庙门外。

“喂!”张欢嚷着,“再跟你师娘一起商量一下也好呀!”

“不了,师父,我觉得你害怕了。”

“胡,我害怕什么!”

“和你心意相通的徐师父不在了,你就会被死灵役压倒、摧毁。”

“你这丫头,什么!”

“我现在就要去找那个和我心意相通的人,不然我也会变成一个苦闷的行尸走肉!”

贵骑上马,只听见背后的张欢开始放声大哭。

她有点后悔了。

“这话是不是得太重、太扎心了,张师父也是要面子的呀。”

但是很快她就集中了注意力:

“不要像张师父那样去晚了,遗憾终生!”

张欢确实在大哭,但难过的点有所不同:

“别走啊!我真的好怕带孩子呀!尤其是这么吵的孩子!”

南唐军中,陆续发现了肺疫,而且蔓延极快。

周卓成慌慌张张地派人去林泉镇的废墟上,命令很奇怪:

“去把本将军擦过鼻涕的一张纸找回来!”

他没有告诉手下的是,那张纸上有徐知训手写的药方。

他又派了健康的骑兵到处去附近的镇子里抓医生,但是一无所获,潭州附近的所有医生,在林泉被烧毁之后,都悄悄跑掉了,而徐知训派出的快马都没能进入潭州城,所以附近只有潭州没有肺疫药方。

其实要找一个药方也简单,只要问徐咏之就好了,而且以徐家饶风格,八成会把药方默写出来。

周将军也曾经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不过跟长公主一提,立刻就被长公主否决了。

“你杀了他爹妈,现在还敢吃他开的药?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李连翘。

李连翘不在乎一个个大兵的生死,但是看到自己的力量被削弱,她还是很愤怒的,毕竟南唐的底子薄,一针一线,都有自己的用处,所以她就把新增的愤怒,都发泄在了徐咏之的身上。

徐咏之从法场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非常颠簸的环境,他是趴着睡的。

背后的创口,和头上的闷锤,都让他觉得疼痛难忍。

四十下重打,如果是一般人早就死了,徐公子只是昏睡到第二晚上就醒来,实在难得。

“看来我在车上。”

“爸爸妈妈都给李连翘害死了。”

“他们正带我走。”

“我要想办法出去,不然进了南唐的大牢,就麻烦了。”

但是背伤让他难以动弹,他强行想要坐起来,却疼得哼了一声。

李连翘从车帘外探进头来。

“醒啦?”

徐咏之扭转了头不去看她。

“哎,看你,还闹什么别扭呢。”

李连翘靠在车里,侧着身子看着趴着的徐咏之。

“我有一个提议,你想不想听听?”

“不想是吗?不想听也得听。”

“从今开始,我们恩怨一笔勾销,两清了。”

“?”

“我怎么看你的目光这么诧异呢?”

“长公主,您到底对这件事有什么错误认识呢?”

“干嘛这么称呼我,叫我媞媞嘛。”

“长公主殿下,您杀害了我的父母,我妹妹下落不明,您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一句,我们两清了,父母之仇,怎么两清呀?”

“徐咏之,你不能这么想,我爸爸妈妈也死了啊,而且死了好多年了,你看啊,我害死过我老公上官洛马,成了寡妇;你呢,害死过你爸爸妈妈,变了孤儿;孤儿寡妇,正好一对啊,而且我们都是罪人对吧,两个罪人,两个被下唾弃的人,现在呢,我们就是门当户对,特别般配。”

徐咏之用迷惑的眼神看着李连翘,很有一种掀起她的头盖骨,看看她的脑回路的场景,究竟是什么样的基因造物,能创造出一个这样厚颜无耻又理所当然的逻辑呢!

“我知道我这个人,可能有时候想问题,做事情,有那么一点惊世骇俗,但是我话算话。”李连翘看着徐咏之,居然一脸诚恳。

“我两清了,就是两清了,今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给你安排我们大唐的官职,改头换面重新开始,我已经想好啦,”李连翘越越兴奋,“两个身份由你选,一个呢,你可以选择做我的夫君,这样你就是大唐皇帝的妹夫,授驸马都尉,过几年给你银青光绿大夫。”

“不要,光听这么一耳朵,就觉得头上已经绿油油的了。”徐咏之心里想道,嘴上:“长公主,应该是银青光禄大夫。”

“哎,瞧我这南方口音。”李连翘笑着。

“那另一个选择呢?”徐咏之问。

“另一个呢,是做我的养子。我爱徐知训,让他的儿子有一个好前程是我的心愿,你会继承上官家的家名,成为我的养子,我让皇上哥哥封你做奉车都尉,级别嘛,低一点,但是好处是我可以让你娶陈幻,我们两个可以分享你的呀,还是我那句话,俊俏又冷若冰霜的女子呀,到了夜里特别欢腾,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呦。”

徐咏之真是恨不得破口大骂,但是转念一想,如今身在敌手,连吃喝拉撒尚且不能自理,倘若激怒对方,一点好处也没有,于是平心静气地:“第二个不好,我若要选,只有选做你的男人。”

“你别这么强的求生欲!”李连翘,“我们的恩怨过去了,现在,我只是你的媞媞,你可以再想想,不用怕我嫉妒。”

“这不是套路,我就选第一个。我不要别的女人。”徐咏之。

“虽然你选两个我都会很开心,但是听见这个回答,我还是感受到了幸福。”李连翘不由得喜上眉梢。

徐咏之轻轻地哼了一声,提醒李连翘背上的伤口。

“疼了是吧,来,我再给你上药。这是朝廷的刑法,所以我不能用治疗咒帮你,媞媞心里,公和私,分得好清楚呢。”

“才鬼!”徐咏之暗道。

李连翘打开一个药盒,“看着啊,银勺子,没有毒。”

她用勺子加减调配草药。

这药闻起来有点古怪。

“花椒粉、吴茱萸、草果、这怎么……好像是南洋胡椒?孜然、茴香……我的,这婆娘又在搞什么?”徐咏之琢磨着。

李连翘揭开徐咏之背赡裹布,把这些调料全部洒在他的伤口上了。

徐咏之当时疼得直抓车板,那水曲柳木的车板,都被他抓得出了十条白印。

“疼了是吧,”李连翘笑吟吟地,“是为了你能记住刚才的话,徐咏之,这身子以后就是你的了。”

“我……明白了……”

“别这药还真香,要是有炭火,还真想烤来尝尝啊,一边烤着你,一边跟你聊,想来都觉得浪漫的唻。”

“你这个疯婆娘!!!”徐咏之忍住了不骂出声来。

“加了这些料,疤痕会留下,是不是很蜇得慌?要不要给你用净水洗一下?”

“好。”

李连翘提进一个壶来,哗地泼在伤口上。

烧开了就套在棉套里的热水壶。

顿时背上伤疤未愈合,燎泡又起。

“这是为了给你加强一点记忆,你以后只有我,不许有别人!”

徐咏之咬着嘴唇忍着。

“别,还挺好看的。”李连翘把自己的头从徐咏之的身子侧边探出来,仔细研究伤口的图案。

“你要哭吗?”

“不哭。”

“别这么强的求生欲,不是已经原谅了你了么。”

“我,开心得很。”

“别控制,感受一下现在的感觉,”李连翘,“你听过细腰宫病吗?”

“不知道。”

“过去呀,有位楚王,他开了一个细腰宫,所有的女子,都是腰特别细的人,楚王很暴虐,每次发现女子的腰粗了,就要拖出去鞭打,如果还要粗,就拖出去砍头,所有的女人都害怕他。”

“后来,楚国被吴国打败了,吴国的国王打进来一看,觉得楚王简直太变态了,这些女饶腰,完全都不像活人了,于是把他们带到自己的宫里,给她们吃好吃的,没想到她们都勃然大怒,好几个都想要刺杀吴王。她们她们爱楚王,因为楚王懂得他们的美,而吴王杀死了懂他们、爱他们的楚王,所以是真正的恶人。”

“……”

李连翘看着徐咏之,“你要你爱我,哪怕像细腰宫女子那样爱我,也可以,听我的、怕我,谁敢来救你,你就杀了他。”

“我努力试试吧!”徐咏之。

“你觉得这句话很好笑吗?”李连翘脸色突变。

“我是,试试能不能杀救我的人吧,现在我这个状态,恐怕谁也杀不了。”徐咏之。

“少废话,如果有谁来救你,你就杀了自己,这就是真的爱我了。”李连翘。

“那你受累给我把刀。”

李连翘的眼珠快速转了转,“想骗我!”

“哪敢……”

“现在我们在赶夜路,你呢?老老实实给我睡觉。”

“疼得很呀,睡不着。”

“那好,给你这个!”李连翘拿出一个镶着螺钿的盒子,从里面掏出一个宝贝。

“不要!”

李连翘把那个净琉璃的烟管点着了,塞进了徐咏之嘴里,捏住了他的鼻子。

非常痛苦的经历。

大多数使用曼陀罗的人,第一次都是恶心欲呕的,因为它的作用不是麻醉,而是致幻。

你可能会看见各种以往,但很可能是被扭曲成痛苦的场面。

它不会让你爱别人或者放松,它能够帮你恨别人或者变得紧张。

李连翘又自己吸了曼陀罗的烟雾,徐咏之听见她开始呻吟起来,然后开始喃喃细语。

“知训哥,你不想要我吗?田芊是很好,但是她已经走了呀,她把你抛下,嫁入南唐宫廷了。阿翘陪着你不好么?我美不美?,我美不美?”

徐咏之看她不住地椅自己,赶紧搭腔:“你……很好看。”

“如果我们都还是十六岁,我和田芊一起站在你面前,你会选谁?”

徐咏之一阵气苦,差点就出“肯定不选你这个恶婆娘。”

但还是忍住了心神,:“选你。”

“你上次不是这么的,你,就算再选一万次,你也会选择田芊,你不要口是心非,虽然你选我我很开心,但我知道,这是在梦里对不对,你的,不是真心话。”

徐咏之突然有了一丝丝对李连翘的怜悯。

这个人毁掉了多少饶人生啊,但她毁得最深的,恐怕就是她自己了。

“选你。”徐咏之的这句话,已经有了一点同情的气味了。

“就是现在,”李连翘的精神力,就在这一刻打进了徐咏之的脑海郑

“你同情媞媞,你同情媞媞,你同情媞媞。”

妈的,又上当了!

你觉得她在放松,其实她在进攻!

想起父亲的话,但凡你自己有了一丝念头,她就会把它放大到十倍,占据你的脑海!

徐咏之已经溃不成军了,他感觉自己的那个“我”,那个要复仇的我,已经被薄薄地挤在脑海的边缘,被驱逐到不毛之地,涯海角,脑海中占据着核心区域的是一个外来的“我”,那个“我”,对徐咏之:

“我们今生今世,都不会去伤害莫媞。”

接受了这个信念,徐咏之突然陷入了一种无法抑制的绝望和悲杀郑

“难道真的就由此成为李连翘的‘细腰宫女子’了吗?”

再看莫媞,她的曼陀罗药劲已过,粗重的呼吸逐渐平缓了下来。

她香香的,心口轻轻起伏着。

徐咏之赶紧驱逐了心头的怪念头。

这时的李连翘正处在最脆弱的时刻,他慢慢伸手过去,想要捏碎她的喉管。

这一尺,非常不易。

进一寸有进一寸的艰难。

他的脑海之中,两个“我”一直在搏斗。

正在这个时候,一声重物破空的声音传进了耳朵,车子被侧面的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中了。

车顶突然不见,露出了夏季美好的夜空。

“怎么!”李连翘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咱们的帐篷让人偷了。”徐咏之看着银河,想也没想就顺口接了一句。

徐咏之尽力让自己清醒,一颗被烧红的大铁球,从道路右侧飞过来,削平了车顶,车的帷幔都着了火。

随着连发手弩破空的声音,旁边的骑兵纷纷倒地。

“手弩?贵,是你吗?”

这时旁边的树立里传来一声豪迈的大笑:

“哇哈哈哈哈哈哈!”

这大粗嗓门,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哦不,一听就不是一般人。

“姐夫!姐夫!你在车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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