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匆匆
雄也料想到没人会相信，不慌不忙地给他俩算账：“大叔，大婶，那果子一亩地能产两千斤，一斤六毛到一块，光你现在挖的树坑，都有十几亩了，你算算能挣多少钱？一年一亩地一千多块，若是满山都是果树，一年最少几十万。”
“真的？”
“真的！”
老两口都不会说话了，大眼瞪小眼地猛眨眼睛。
这时，大门响，三个儿子回来了。
“大斌，你来！”
老兵的大儿子出去拍了身上的土，又呼哩哗啦洗了手脸，这才笑着进来。
这一家真正拿主意的，应该就是这位了。
老兵婶儿急不可待地把雄的话重复了一遍，大斌有些狐疑：“什么果树？”
“红富士苹果，岛国进来的，还有砀山梨，这是咱国家培育的，还有咱们当地的杏儿，白甜杏。”
“杏儿才两毛钱，还卖不出去。”老兵婶儿急忙插言。
雄摇头：“这不是国家政策刚刚改变嘛，还没人来贩运，城里人想吃一口水果，知道有多难？我料想，很快就有人来收购，买到城里若是挣了钱，就会再来，别人看见了，也回来，来人多了，杏子少，价钱就上去了。”
“这倒是有道理。”大斌觉得雄说得有道理，但他又有些担心，“杏树倒是好弄，但不能种多了，它熟透了太软，没法运，没熟又太酸，不好吃。”
“对，所以，我不赞成你们种这个，杏子、桃子都不耐储存、贩运不易，最好，种苹果、梨子。”
大斌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可这树种很难弄吧？”
“是不容易，这不有他么？”雄指指谢长风。
“谢长风？”大斌认出来了，“我听说你的事儿了。”
大斌想了想：“雄，我爹也没帮你什么，你对我家人的情意，我们一家铭记在心，若是将来真的能挣钱，我也不想什么几十万，只要一家人能吃饱穿暖，有点零钱给老人买个药什么的，果子熟了，我年年给你送。”
谢长风笑：“你也太小看雄了，她出手，怎么只让你家人吃饱饭这么简单？起码，你家是这方圆数着的有钱人才对。”
大斌又激动，又怀疑。
谢长风把雄的安排，一项一项给大斌讲，他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能让人感到十分可靠，十分信赖，大斌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
这边话说完，那边的饺子也下出来了，第一锅，装了一大搪瓷盘，热腾腾地送过来。
就在这时，那个奎奎娘，端了一大海碗的杀猪菜送进来：“请大家和雄尝尝。”
显然是请雄尝的。
说实话，雄真的没有和她说过话，也没和她家人打过交道。
有人就是比较惦记自己受到的恩惠，希望能尽量报答，有人得了帮助反而欲壑难填，所谓的升米恩斗米仇。
雄临时把奎奎家，列入育苗的队列里。
奎奎妈还没走，又来了一个人，个子很高，声音很大：“雄，雄，来了不找我，你把我忘了还是怎的？”
雄出了房子一看：“红玲姐，你不是支援西藏了吗？”
“这不三年到期了？你这死丫头，要不是我婆婆听说，还不知道你来了呢。”
不由分说，葛红玲把雄拉她家吃饭去了，留下谢长风在大汉老兵的家里。
“红玲姐，你和大虎哥都回来了？工作安排好了没有？”
“好了，我去妇联，他去年就回来了，在龙门县宜山公社当书记。”
“这么远？”
“嗯，他估计难调回来，大虎说，那里特别艰苦，到处都是山，还是石头山，种树都没土，农民特别可怜，没多少地。”
“是不是有矿？”
“有个煤矿，矿区离他那几十里，也靠不上。”葛红玲叹口气，但很快又笑嘻嘻的，“不管怎么说，也是国家干部了，还想怎地？”
她倒是容易满足。
“嗯嗯，这么想就对了。”雄连连称赞，幸福，就是从满足中来。
张大虎家也是一大盘饺子，一盆杀猪菜，红玲在她屋里摆了个小桌子，端了饺子和杀猪菜：“咱俩吃，好说话。”
大虎妈对红玲那是一个好，怎么都行。
雄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毛围巾，还有一双皮手套：“嫂子给你的。”
“不信，你都没打算来我家，怎么会有礼物？”
“我准备走的时候，过来留给你的，你不在家，我难道就不知道你家在哪了？”
葛红玲感动了，伸胳膊抱住雄肩头：“雄，我都不知该怎么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和大虎的今天，真的，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当上国家干部。”
雄指着墙上的奖状：“这也是你干出来的，像你和大虎哥这样拼，只要有机会，就能一飞冲天。”
“我哪里还能一飞冲天，雄，出去工作，我才见识了什么叫能干，像我这样，只知道使死力气的，很普通，那种有文化有头脑又肯拼的人，真的好厉害，喏，你这样的。”
雄摇头：“我也有很多缺点的，不如你有冲劲。”
“饺子好了，吃饭，吃了再说。”
吃过饭，又和葛红玲聊了会儿，雄就准备告辞，谢长风还要去见一个老友，然后，回去还车，时间很紧。
葛红玲和雄依依惜别：“这一走，咱们还不知何时再见。”
“将来说不定想见就能见。”本是安慰的话语，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
返回县城，肖毅去还了车，三人去吃羊肉泡馍，晋省也有羊肉泡，但和陕西的不一样，应该是陕西的水盆羊肉。
羊肉汤里放了香葱、芫荽、粉条、油辣子，吃的人可以喝汤配烧饼，也可以把烧饼掰成拇指大的块放进去，冬天里吃这个，又香又辣又暖和，乃是雄最喜欢的一种饭食。
肖毅吃得一头汗，脸儿红红的，他一边擦汗，一边问：“雄，你说，咱们几个合伙弄个厂子如何？”
“你想生产什么？”
“听米粒说，他家的电视机是你组装的。”
雄笑了笑，却没有顺着他：“我想弄个农业项目。”
“农业？农业什么项目？”肖毅并不生气，依然满脸的希冀，这家伙，就是想弄个事儿。
雄把亚行贷款养鸡的事情说了：“那边的养鸡场运转良好，我问了，可以派人去学习，咱们办个养鸡场，有钱了再建个禽肉加工厂，不光增加农民收入，还能出口创汇。”
“行！”肖毅二话不说，点头后才问，“你知道怎么做不？”
谢长风都在边上笑，觉得肖毅真的太冲动了，肖毅却不以为然，依然满是希望地看着雄。
谢长风只好道：“先派人学习吧，咱们也不会养鸡，就是会，也没时间！”
雄点头：“要找到合适的人，咱们可还都是学生呢。”
肖毅依然神采飞扬：“人我有的是，当年在水库工地，有几个哥们，现在都闲着呢。”
“要稳重、爱学习、有责任心。”谢长风强调道。
肖毅点头：“是的，丁磊特别稳，细心，他弟弟丁健爱学习，人也聪明，若不是得了小儿麻痹，走路一瘸一拐的，肯定能考上大学，还有一个，是个复员军人，责任心很强，交给他的事情，就不用管了，一定会给你盯到底。”
谢长风想要一个人具有三个优点，肖毅却想成三个人，一人一个优点。
“三个人都要有责任心。”雄强调。
“嗯，他们三个都不错，我只是强调他们更出色的地方。”
“还要能吃苦，养鸡的人，天天起夜查看，一天都不能马虎，这个，他们能做到吗？”
“能，我保证他们能做到。”
雄下定决心，一挥手：“好吧，咱们好好商量一下，建多大的养鸡场，需要多少投入，每人出资多少，还有各自分工……”
吃过饭，三人返回服装厂，年关了，很多工人都放假了，大把的空宿舍，不用去住招待所。
王一重没想到他们吃了一顿饭，就决定这么大的事情很吃惊：“有些随便了吧？”
雄摇头：“三年前我都画好了养鸡场的设计图，现在只要补充完善一下，就可以用了。”
王一重目瞪口呆。
谢长风拉了王一重，又叫了肖毅，四个人借米爸的办公室，一直商讨到半夜。
第二天，谢长风就带着雄去拜访退休了的吴家盛，然后，从地区买车票返回京城。
“你也太急了，不是说好，咱们赶三十回去就行了吗？”
谢长风笑了一下：“雄，你昨天和我去找山山，心里没有触动吗？山山家太穷了，我想为他做点什么。”
雄也被那个山山家的境况吓住了，前两年雨水多，他们村地势低，积水严重，造成土地盐碱化，全村里人靠吃救济粮，人人一脸菜色，穿得补丁摞补丁。
“你怎么认识山山的？”
“在水库工地，我俩分在一个小队，他特别老实，我家庭有问题，都是被欺负的对象，互相慰藉呗，关系就好了。”
“山山看着很善良。”
“非常善良，我都没想到他家那么贫困，在工地，他还把饭分给我吃呢，我那时长个子，总吃不饱。”
“要不，咱们就把养鸡场建在山山他们村？”
“肖毅负责租赁土地，得和他商量。”
“我们走的太仓促了。”
谢长风摇头：“马上要放假了，年前还能找到人，年后肯定有几天人心浮动，不好好上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