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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各有烦恼

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老秦曰:“虽然我不知道你俩在说啥,但我知道鱼被钓起来的时候肯定不乐,能乐出来的是钓鱼佬,不信你俩看看我师父。”

一连三天,老梁都乐颠颠的。

他年龄大,觉少,早五点半拿藤条叫儿子起床,这是一乐;

打着教徒弟的借口一钓一整天,这又是一乐;

有小徒弟帮他选窝,五分钟就能钓上一条大鱼,这个最乐;

徒弟悟性高、基疵,当师父的顺心省力,这也是一乐;

等到了晚上,吃着自己钓上来的、由徒弟亲手做的各色鱼鲜,这个必须乐。

美中不足的是徒弟待的时间太短,等他一走婆娘又该整天盯着自己,一礼拜能钓一次都得偷着乐,而且一天都钓不到一条大货。

苦恼啊!

老梁真想让徒弟再请几天假,可再请能请多久?总不能为了钓鱼让徒弟退学吧?那可不行,只有好好念书毕业才能找到好工作。

拳王什么的忒不稳定,上班才是正事儿,有五险一金,老了也不愁没人管。

或许婆娘说的对,等寒假找机会让徒弟跟闺女认识认识,先留个印象,以后慢慢发展,说不定两人看对眼了,一毕业就结婚呢。

到时候让他也开个武馆,咏春堂洛杉矶分堂啥的。

要是没那个缘分……那就让徒弟暑假再来,冬天冷,日头也短,钓不了多一会儿天就放黑,再说冬天食物少,鱼也没夏天肥美。

“师父,上钩了。”

那厮小声提醒,老梁一激灵,赶忙施展手段将今天最后一条大鱼挑到岸上,同时心里暗叹,下次再有收获恐怕得等到十二月了。

没办法,鹰酱寒暑假比华夏散。

每年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四是感恩节,学校能放五到七天,路途长、假期短,浪费好几万的机票不值当,再说人也禁不起折腾。

寒假也不长,只有一个月。从圣诞节前两周开始到一月初结束,暑假才是最长的,从六月开始到八月结束,将近三个月的假期。

老梁惦记的就是暑假。

除寒暑假外,米粒家大学在三月份左右还会放春假,不过只有一周,踏青聚餐什么的挺充裕,回国就算了,理由跟感恩节一样。

“明天几点的飞机?”

三人又蹲那看鱼,眼见差不多了,资深钓鱼佬起身问徒弟,老秦乖觉的将鱼放进水箱,口中道:“七点五十五,十点多到金陵。”

“东西都收拾好了?”

“就几件衣服,晚上回宾馆再收拾也来得及。”

“嗯,路上小心。”

梁掌门不再多言,背着双手径自走向停车场,留儿子收拾马扎渔具、徒弟则抱着百十斤的大水箱——这是新买的,以前用小桶。

“明天就麻烦你了。”

老秦边走边道,佛山到金陵没有直达航班,他得去广州白云国际机场,一小时车程还得给安检留出富裕,所以四点半就得出发。

“没事儿,比跑步轻松。”

小师兄美滋滋的,这三天可把他坑惨了,相比每天五点半起床跑半个马拉松,早起一小时开车根本不算啥,可惜乐极生悲——

“明晚补上。”

老梁头也不回的下了命令,于是小梁瞬间变成苦瓜脸,特后悔没跟师弟一起走,可是实验班刚刚步入正轨,现在实在离不开人。

……

其实杨小姐和大帝这三天也挺惨。

原以为一不站桩、二不训练动作,空闲时间比之前多的多,等正式上课才叫苦不迭,哭着喊着要回普通班,怎奈小师兄不同意。

要么退学,要么特训,少回去祸祸,你俩不在大家练功都比以前认真好吧。

——实际上其他学员纯粹是吓的。

没办法,梁兴只是听老秦说过一嘴,具体怎么练的他也不知道,干脆带俩奇葩一起,趁他爹还没出门,抓紧时间向发明者学习。

那厮一拍手,行!

自此,小师兄、赛瑞、康锡每天早六点半在老秦住的那家宾馆门口集合,梁兴跟着老秦跑,那俩推着共享单车,累到不行再骑。

等推到咏春堂,下半身已经基本麻木。

然而苦难才刚刚开始,下半身不能动就锻炼上半身,老秦和梁兴一人一个只管尽情殴打,赛瑞和康锡只能用摊、伏、膀防守。

手臂酸了?忍着!敢放就揍!

一小时下来,腿还没恢复知觉胳膊先残了,吃饭的时候连碗都端不稳,好不容易填饱肚子、熬走虐待狂,小土豆又杵门口等着。

三星桩一千次,午饭前完成。

饭后休息俩小时——这是梁掌门的建议,避免长跑加三星桩运动量过大、伤到筋骨,睡醒后木人桩走起,数量不多,二十次。

但木人桩是一整套动作,练一次就得小十分钟,而且他俩还不敢打的太快,否则力道控制不住,胳膊磕桩臂上就是一道淤青。

等二人在小土豆的监视和陪练下完成训练,其他学员的功课也结束了,别人或打车或骑车,他俩还要再把共享单车推回宾馆。

这也是唯一能偷懒的地方,钓鱼佬没回来,小土豆又要打扫卫生,是骑是推没人管,只要第二天这两辆单车在宾馆楼下就行。

那厮鸡贼且缺德,共享单车的隐蔽处分别贴着写有「杨小姐」和「大帝」的3m胶贴,狗爬般的字体别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

至于被其他乘客骑走了怎么办?

自己想办法!

给共享单车上锁又不是啥秘密,别找理由,明早看不到车你俩就跟着一起跑,两位真传弟子陪你们一起,怎么都不算欺负人吧?

这种惨无人道的练法,其他学员半点儿不想尝试,之前说要试试的那些学员现在都躲着梁兴走,生怕他想起来再给他们调班。

得亏那俩不知道老秦要走,否则非得放烟花庆祝不可。

……

“土豆以后怎么安排?”

“再看吧。”梁兴叹了一声,“他伤了脑子,考上大学的希望不大,练武倒是块好材料,就是太老实,被人欺负了也不吱声。”

“治不了吗?”

“国内大医院都看过,医生说是缺氧时间太长,导致脑细胞受到不可逆的损伤,你在国外也帮着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啥高科技。”

两人聊了几句,气氛有些沉闷。

土豆是北川遗孤,08年地震发生后老梁独自开了一天一夜的车,从佛山一直赶到灾害现场,凭借过人的耳力救下不少幸存者。

累昏前,他怀里抱着的就是小土豆。

——名字是后来起的,根据官方数据,北川地震死亡人数六万九千多,伤者三十七万四千余,失踪人口一万七千九百二十三人。

失踪的意思……嗯,不让说。

总之这孩子没名没姓,医院里也查不到匹配的数据,老梁说这娃是他从地里头挖出来的,就叫土豆吧,于是爷俩就此结下缘分。

按骨龄测试,那年土豆三岁。

老秦挺喜欢小土豆的,心思单纯、矮矮壮壮,身形跟他在加州青少年拳击锦标赛的决赛对手相仿,都不用练,脖子就比脑袋粗。

“让土豆练拳击怎么样?”他突发奇想,“十四岁学拳击不算晚,你给他当经纪人、或者送我那,有咱们看着也不怕被人欺负。”

“能行吗?”小师兄有些心动。

“试试呗,他底子好,跟小版泰森似的,找个好教练带带,能不能成练上个一年半载的就知道了,就算不成也不耽误他干别的。”

两人只顾聊天,没发现走在前方的梁掌门顿了顿。

“我说,你该不会是想拐我弟弟吧?”梁兴一脸诡异的看向老秦:“因为我不让你打我妹妹的主意,所以你就打我弟弟的主意?”

“你个妹控离我远点儿!”

老秦真想把水箱扣他脑袋上,“我又不像你,一直都是妹子追我好吧?你妹啥样我都不知道,别整天跟得了被迫害妄想症似的。”

“我咋了?我咋了?!”小师兄最听不得这个,偏偏那厮上下打量一番、撇撇嘴,用特鄙视的语气说出诛心之语:“单身狗。”

“你把水箱放下。”

“不放,师娘还等着我做菜呢。”这货有恃无恐,“警告你啊,我身上到处都是痒痒肉,你一碰水箱就洒,不信你可以试试。”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小师兄恨的直磨牙,但就是不敢动手,他娘拿师弟当未来女婿培养,他跟师弟大声说话他娘都不乐意,说是一家人要和和气气。

他连警告渣男离妹妹远点儿都得背着老娘,就这还得庆幸渣男没告状,否则只要老娘眼圈一红,老爹立马拿藤条抽的他嗷嗷叫。

告状?

梁兴心生不妙,再抬头,老爹正眯眼看着他,左手抚须、掌背青筋毕露,右掌不自觉的抓握,若是塞根儿藤条想必会严丝合缝。

就在性命攸关之际,某人火上浇油:“我跟你说,你不能因为自己单身就不让妹妹找男朋友,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你担得起嘛?”

“闭嘴。”

“嘿9不让人说理了?妹子一近你就说不出话,啥时候能娶上媳妇儿?师父师娘还等着抱孙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知道不。”

“闭嘴!”

小师兄绝望了,老爹已经不再看他,反而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闭目养神,这是做出决定的节奏,要不离家出走吧,顺便弄死那厮。

……

晚餐很丰盛,就是气氛不太好。

梁师娘千叮万嘱不说,餐后也没像往常一般回屋休息,而是指着墙角道:“箱子里是给李师父的礼物,里面有酒,记得托运。”

“谢谢师娘。”

那厮心中暗喜,小师兄跟防贼似的防着他,就怕他跑后院挖妹妹的女儿红,现在好了,师娘一声令下,小师兄亲手挖了一坛。

“都是一家人,什么谢不谢的。”她又指了指凳子:“包里是雯雯的衣服,听兴儿说你要去京城,要是不方便我让兴儿邮寄。”

“方便方便,保证送到。”

“这孩子真懂事儿,行了,你们聊吧,我就不送你了。”

“您可别,哪有长辈送晚辈的,折寿。”

“净瞎说。”

梁师娘摸了摸狗头、又抹了摸眼,于是老梁看儿子的眼神愈发不善,清楚直观的表达出威胁——再敢威胁我徒弟,仔细你的腿!

“代我向李师傅问好。”师娘走了,换师父叮嘱:“务必请他到佛山住段日子,他儿子是洪门弟子吧?可以来咏春堂交流交流。

“多谢师父。”老秦大喜。

洪门每五年会选派一批优秀子弟、以记名弟子的身份到咏春堂深造,如果得到掌门认可还有机会成为入门弟子,有资格学心法。

梁破天就是其中之一,年轻时被咏春堂上一任掌门收入门墙,学艺八年,回到洪门后立即提拔为执堂副手,堂主一退直接上位。

现在掌门金口一开,等于是跳过选派直接指定,而且三哥的功夫已经达到了记名弟子的极限,只要人品不差就能成为入门弟……

嗯?

老秦忽然想到他自己是关门弟子,也就是说师父不会再收徒弟,那三哥跟谁学心法?总不能拜小师兄为师吧,他俩是同辈啊。

“爹,三哥实战不在我之下。”

梁兴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梁掌门一愣,他是爱屋及乌、顺嘴送份福利,压根儿没仔细思考,可话已出口,再想收回去已经晚了。

“唔。”

他含混的应了一声,决定容后再议,老秦也不多说,心法土豪多的是,重要的是名分,有真传的名分才有竞争执堂堂主的资本。

“秦战。”老梁岔开话题:“我观你采炁、炼炁接近圆满,但心法最忌混练,你又走的匆忙,所以这次暂且不传,待到寒假可好?”

那厮一愣,连道不敢。

他的心法是进阶精通后的任务奖励,练的时候自有系统护持,咏春心法就得由师父护持了,否则少有差池,千代就是前车之鉴。

而且咏春心法特殊,分为养和用两种,采炁、炼炁阶段可以学养心血,等到熟练掌握还炁才能学催心力,提前学的话等于自杀。

心脏这么重要的器官,瞎刺激不是找死么?

其实老梁也是没办法,徒弟拿养肾心法当拜师礼,他要是不解释清楚容易引起误会,换别的弟子,师父教不教哪用跟徒弟商量。

“听兴儿说你住在海边?”

“是的。”

“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你可知宗是什么?”

“弟子不知。”那厮莫名其妙,这俩问题根本不挨着。

“宗即是道!”梁掌门一声低喝,有如暮鼓晨钟——敲的小徒弟直迷糊,比刚才还莫名其妙,心说接下来莫不是要讲道德经?

“既然住在海边,不妨多钓钓鱼。”

老梁沉声道:“别着急提竿、也不要卖弄技巧。鱼虽斗不过你,但世间万物自有生存之道,用心感受万变,才有资格寻宗问道。”

“多谢师父。”

老秦重重抱拳,只觉一股凉意从头顶没入身体,继而联想到一个成语——

醍醐灌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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