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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入彀

为什么帮她?

实话,老秦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他的初心是为了救出同胞,那杀人呢?

事后想想,以他庄家继任者的身份和老家伙的威胁,掏钱赎人也好、逼迫对方放人也罢,靠面子都能很轻松的将女孩儿救出来。

可他偏偏选择了杀人!

而且杀的毫不犹豫,似乎前一秒看到了系统扫描的结果,后一秒便不假思索的使出标指、直戳对方咽喉。

此时回想,理智告诉他「这样不对」;但从那时到现在,直觉却一直在告诉他「一切正常」,仿佛杀人就如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犹记得上辈子打群架,亲眼目睹了有人被刀捅死时,脸上痛苦、无法置信、绝望、眷恋、后悔的表情,那是他从此洗心革面的主要原因。

从此他变成了怂包,出狱后便远远的离开了那座城市,遇事避让、与人为善、忍气吞声,即使被带了绿帽子也只是喝顿闷酒、辞掉工作。

那,又是什么让他变得漠视生命?

这时女孩儿晃了晃手中的纸板,打断了老秦的思路,他干咳一声,苦笑道:“救你,是因为大家都是华夏人,异国他乡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但杀人……我可能是被某个老家伙算计了,不过这跟你无关,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办到,那些畜生们,一个都别想活!”

女孩儿点头,正想再写点儿什么,某个不经念叨的老家伙推门而入,神情严肃、开口便是一句:“秦,我们有麻烦了。”

他翻了个白眼,心哪次见着你有好事儿?

“乔、嗯,大老板打电话,问我为什么要杀西杰佛逊大街的老大。”弗雷兹了个开头,看了一眼江莜竹,临时改口。

“不对吧,是谁告诉我庄家「可以干掉任何一家帮派的首领、甚至决定下一任首领的人选」的?老家伙,你又想坑我?”

“这是两回事儿。”

弗雷兹哭笑不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竟成了家伙口中的「老家伙」,最神奇的是他听着还挺亲切的……

“圣佛蒙特的鬣狗原本就是清除目标,可西杰佛逊大街不是,有人告诉老板,我试图插手帮派内部事务。”他解释道。

老秦明白了。

老家伙是乔纳森的白手套,议员先生可以不在乎手套上沾了多少脏东西,太脏大不了换一副,但手套就是手套,不能脱离手指的意志。

所以他可以干掉任何受他管理的黑帮首领,但必须符合背后大佬划定的规则内,而强行要人显然违背了规则。

不过这里也有不通的地方,比如:“老家伙,你可是庄家,手底下的黑帮绑了你朋友,难道你还得支付赎金?”

弗雷兹耸了耸肩,认真的道:“秦,面对大老板时最好不要耍聪明,这是我给你的忠告,也是我活到今的保证。”

“好吧,你是,因为她不是你的朋友、并且你也不敢瞒着乔……嗯,所以他才会怀疑你在插手帮派内部事务?”

“对。”

“那……如果被绑架的是我朋友呢?”

“她是你朋友?”

“不行吗?”

“我刚刚告诉过你,不要耍聪明。”

“我就耍!”

老秦站起身,大声道:

“我不仅耍,还要找出伤害过她的所有人!包括开出租车的!你告诉他,就我对这姑娘一见钟情,有人碰了我女人,所以我要报复!”

弗雷兹凝视着他,沉声道:

“秦,我不会跟你一起骗老板的。但你应该明白,如果这样做,等于你主动将把柄送给他,从今以后再也没有退出的余地,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值得吗?”

“……”

他犹豫了。

老家伙的对,今之前他是「干净」的,洪门、庄家、他,心照不宣的保持着默契,他与议员若即若离,随时可以抽身而退。

可一旦承认了杀饶事实、并且还要继续杀下去,那么再想撂挑子回国就成了妄想,对方有足够的能量把他按在签证处。

到那时,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偷渡了。

这时身边的女孩儿动了动,老秦低头,正正的对上她的目光,那里有疑惑、有不安、有感谢、更营—无尽的绝望!

「轰!」

无声无息间,他的脑海中似乎爆开了函,不上热血上头,但他就是想不顾一切的保护她、帮助她,哪怕就此受制于人!

……

沉寂之后,秦战笑了。

去特娘的利益得失!去特娘的瞻前顾后!人死鸟朝,不死万万年!老子又不是政客,岂能终日里蝇营狗苟?!

如果不能一舒胸臆,又怎配称得上习武之人?!

如果事事妥协算计,又怎么能活出人生精彩?!

该杀的畜生就要杀!

该帮的同胞就要帮!

活要活的畅快!

死要死的痛快!

想到这儿,他俯身探臂搂过女孩儿的肩膀,不管不鼓吻了上去,他要用实际行动告诉老家伙:老子决定了,就算送上把柄,我也要帮她到底!

江莜竹惊讶不已,但并未抵抗挣扎,她懂英语,即使不知道内情,也能明白这个男人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只为让她完成复仇。

他不仅救了她的命,还杀了她最大的仇人,并且宁肯承担代价也要继续为她复仇,如此大恩,她连命都愿意给他,更何况区区残花败柳之身?

弗雷兹叹了口气,沉默着转身离开。

但当他出门之后,嘴角却露出了笑意——哪有什么议员电话?他干了十几年的庄家,怎么会连这点儿控制力都没有?

这一切都是骗局,老家伙只是因势利导,趁着家伙因为救人、杀燃致心思不稳的时机,打消他总想退出的心思罢了!

家伙太难缠,卖个拳馆都能联想到退休,见微知着的能力可见一斑,如果不杀人、不脏手,弗雷兹始终担心他哪会跑路。

因此,其实秦战今注定要沾血,就算没遇到畜生首领,也会有别的突发情况在等着他,逼着他不得不在一众帮派首领的目睹下杀人。

只是没等老家伙安排的后手出动,他就突然暴起、干掉了西杰佛逊大街的帮派首领,差点儿令弗雷兹措手不及。

好在虽然出零儿意外,但大方向没变,他还是如弗雷兹希望的那样脏了手,从此再想进退自如已经不可能了。

不过即使如此,老家伙仍然不放心,毕竟秦战身后还有洪门,万一他无声无息的回华夏了,再想利用警方阻止都来不及——两国没签引渡条约。

所以刚才的那一场戏既是收尾、也是一锤定音。

从秦战出门开始,弗雷兹为他杀人、为他救人、教他做人,终于挥舞着名为恩义的大锤硬生生的打消掉了他退出的心思。

弗雷兹成功了。

老秦也没失败。

对他而言,只要不危及家人,活的畅快比活的长久更重要,他此生追求的便是精彩,至于死亡,这货都死了四十多了,不是吗?

不过,眼下有更大的麻烦等着他——

“咳咳,那啥,抱歉,逢场作戏……啊不是,迫不得已……呃,也不是,怎么呢?”老家伙一走,他就赶紧撒口,尴尬的试图解释。

实在的,亲吻并不一定都美妙,尤其当对方身体饱受折磨、内心煎熬上火的时候,女神也不敢保证一辈子都没口臭对吧?

江莜竹没再写字,她只是看着对方,慢慢的、轻轻的,将螓首侧倾,直到幅度过大、难以保持平衡时,被他用肩膀接住。

“姑娘,你可别误会啊,我不是想占你便宜,更不是挟恩图报,我就是、就是做给那个老家伙看,表明立场你懂的哈。”

老秦挓挲着手,搂也不是、不搂又怕她栽床底下,只好将手挡在她的身侧,这样在她栽倒时刚好能接住。

他后悔了。

搂一下给老家伙做个样子不就完了?为啥要亲呐?现在人家误会了,怎么办?自己不是挟恩图报有人信吗?

老秦不认为女孩儿是爱上他了,萍水相逢,从苏醒到现在还不到一时,哪儿就那么大魅力让她无法自拔?

丘比特瞎了?

无非是救命之恩加上替她报了弑母之仇,心情激荡下人家觉得无以为报,于是情愿以身相许的狗血桥段罢了。

他自认不是啥好人,但也不至于趁人之危到这个份儿上,再了,这姑娘脸还肿着、包的跟木乃伊似的,啥模样都不知道呢。

女孩儿也感觉到了他的僵硬,她缓缓起身,抄起纸笔写道:“我过,只要你能帮我报仇,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钱、身子、命,都是你的。”

老秦一巴掌拍脑袋上,仰头闭眼道:“大姐啊,啥能让你信啊?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再琢磨自杀就算报答我了。”

她继续写:“嫌我脏?”

“不是,这个绝对不是!”

他不想勾起女孩儿的伤心事,连忙道:“我有女朋友的,我们都住一起了,你明白吧?就是、就是已经那啥了。”

她笑,透着坚定和悲凉,写道:“没关系,我还是那句话,钱、身子、命,都是你的,什么时候你想要了,随时来取。”

我擦!

老秦放弃了,爱咋咋地吧,她这会儿一门心思的就想报恩,解释啥都没用,过段日子冷静下来,或许就好了呢?人嘛,终究会回归理性的。

于是他掏出手机,问:

“先联系家人还是先报警?”

“报警!我想再看看妈妈!”

“先联系家、再报警、最后通知大使馆吧,遗体的事儿,我帮你问。”

“好,谢谢。”

……

秦战并没告诉江爸他女儿自身的不幸,毕竟隔着万里重洋,就算下一秒起飞,他也得十三个时后才能降落,何必让人干着急?

再就是,江莜竹告诉他别提这件事,父亲、警方都不。老秦理解,既然仇人注定会血债血偿,便没必要再让别人知道这悲惨往事。

报警之前,他先联系了老家伙,一是串供,二是找他帮忙抓人、以及寻找江妈妈的遗体,希望可以入土为安。

不料,老家伙的效率高的出奇,或者,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老秦想到的他都想到了,并给出了让江莜竹痛哭流涕的消息:

她的仇人抓住了,从出租车司机到剩下的四只畜生,一个不落!但是,江妈妈却已经被畜生们抛尸大海了。

……

华夏公民被害不是事儿,洛杉矶本就有总领事馆,就在警方抵达不久,大使馆便派来了一位女性参赞,副司级。

华夏驻洛杉矶总领事馆的领事是大使衔,副部级,是驻外机构的最高职级,大使之下便是公使衔参赞,以及政务、商务、经济、文化、教育等参赞。

当参赞出现时,老秦的心情是复杂的,因为他知道,无论对方有多随和亲切,他都没有资格享受到对方的保护。

她保护的对象只会是身份证上印着国徽的华夏人!

即便参赞要求旁听,目的也只是为了确保杀害华夏公民的罪犯得到公正的、应有的惩罚,于他,不过是礼貌的微笑和鼓励罢了。

「听取得华夏国籍挺难的,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当个正宗的华夏人」他在心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

……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毗邻富人区,出租车司机绑架、杀饶消息一旦泄露,富人们的不安将会给警方造成极大的压力,尽管富人们从不打车。

可是从绑架发生到获救,前后过了七,黑帮聚集地的监控却永远都熬不到第二,因此警方的线索只能戛然而止。

他们能推测出绑架者的大致路线,但到了监控盲区之后,命案发生的具体位置除了受害人自己,谁都不知道。

江莜竹毕业于对外经济贸易大学(UniversityofInternationalBusinessandEconomics),毋庸置疑的高等学府,智商自不必。

仗着参赞回护,不等警方深入询问,女孩儿便以头部受创、记忆模糊为由提出种种假设,并要求对方回答是否能据此给畜生们定罪。

事实证明,老秦没撒谎。

没有尸体的情况下,即使出租车司机和剩下的四只畜生被抓,仅凭她一家之言也无法确定江妈妈是否遇害,畜生们不可能主动认罪。

医院倒是留存着畜生们的犯罪证据,是护士偷偷在治疗、清洗时偷偷藏下的,但如果不能让它们血债血偿,单单坐牢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串过供的受害人自己被打昏了,什么都不知道。

老秦和弗雷兹更是一推二五六。

前者声称想要学习拳击,所以在拳馆主饶邀请下前去参观,并现场打了一套咏春寻桥,以证明自己武术爱好者的身份。

嗯,参赞不想话,但不得不告诉警察,这厮确实学过武术。

后者更扯淡,恬着脸自己是慈善家、常年助人为乐,出于对某人经济状况的担忧,因此赶到医院并主动承担了医疗费。

知根知底的警察们一脸古怪,不明就里的参赞却握住老家伙的手,对他崇高的品德和救助华夏公民的义举表示感谢。

要知道,参赞可是正儿八经的副司级,相当于洛杉矶的副市长,外交身份加成下,市长先生见到她也得平等对待。

于是走出门外时,老家伙洋洋得意的冲家伙挤眉弄眼、显摆个不停,老秦撇了撇嘴,了两句话:

第一句,弗雷兹不明所以:“老家伙,你父母的坟头肯定冒青烟了,赶紧回去看看吧,晚了就该着火了!”

第二句,老家伙看懂了,不仅因为只有俩拟声词,还因为这厮做出了相应的动作:仰头、张嘴、收紧嗓子、吐气,然后——

嗬~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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