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语双关参谶语

三人各怀想法,打道回府。

没见到吕道长,胡刺史多少有点失落。不过没什么关系,见字如晤。

萧大仙对这纸条上的“天机”其实并不大感兴趣,如今他妒忌又不无畏惧的是这位还未曾谋面的吕道长。

胡刺史对这位吕道长如此尊崇,这不明晃晃亮晃晃显示出自己这位“大仙”失宠了吗?失去胡刺史这么一座靠山,就等于是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全都成了一场空。

江涛却很想知道这纸条上的“天机”。

这几日,萧大仙每天都要出一趟城,每次都随身携带些金银细软或者丝绢。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胡刺史早上醒来,伸伸懒腰,听窗外鸟雀啁啾,不禁吟哦一遍这几年读书人中间传诵的小诗。这四句诗因押仄韵,读来自然有一种更加深沉的感慨。据说是数年前隐居于鹿门山的一位孟姓年轻人随口吟出的。

眼下还是初春,时节虽距离风雨落花的暮春尚远,乍暖还寒的金城,桃李杏春风一家连花苞都还没有绽裂,但是润泽万物的阳春气息早已从大地深处源源不断散发出来,充溢六合宇内,充盈万物体内……

这几日清晨醒来,刺史大人总会自然而然想起这四句诗。他万分感慨,莫非这几句诗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

在这个诗歌像春草一般随处可见的大唐盛世,胡刺史也是满眼春光满怀诗情。

不过,揉揉眼睛,打个哈欠,才回想起昨儿一宿并未睡好觉。不为别的,竟是因吕道长字条上的四个字而苦思冥想半夜,辗转反侧到天亮。好像在梦中都没有忘却这四个字。

好一位道长,你这是考本官,还是让本官猜谜语呢?

究竟是什么意思?这道行深的人说话难不成都是这么晦涩艰深?

刚匠作昨日不也一同去了吗?何不让他帮本官猜猜?

想到这里,胡刺史立马将他喊过来。

“刚匠作,昨日去中兴观访吕道长。神仙留的字条上有四个字,本官已然参透,现考考你的悟性如何?”

“好啊!请问大人是哪四个字?”

“刚(江)——湖——道——人。”

胡刺史一字一顿念了出来,江涛一听就恍然大悟。

“大人,这有何难?‘江湖道人’不就是走江湖的老道吗?不过这走江湖的道士,可少不了妖言惑众招摇撞骗的!”

“嗯,有道理,刚匠作说的还真有道理。你猜本官参出的是什么?”

江涛点点头,胡刺史不无得意地说:

“这‘刚’(江)自然指你刚(江)涛。‘湖’呢,谐音‘胡’,指的是本官,‘道人’所指,应该是萧道士喽!”

江涛一听胡大人这般解读,给逗乐了:

“大人这一解,还真有趣!”

仔细一想,不无道理。

二人哈哈大笑间,这才意识到吕道长这四个字表里双关,一语成谶。妙不可言,深不可测。

“高!他怎么知道三日后有贵人来访?”

“厉害了,我的神仙老道长!他怎么洞察到来访的人就是‘江’‘胡’及‘江湖道士’三人呢?”

江涛越想这事越玄乎,虽然昨日未能与这位吕道长谋面,但是今日见字如晤,胜似谋面!

他想象吕道长的仙风道骨,一定是须发霜白随风轻扬的那种。

他在心中再次默念起老夫子智慧的结晶、洋洋五千言的《道德经》: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此刻,他还想到了庄周的《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占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平!”

于是乎,江涛恍然有所悟。吕道长的道行,岂是自己这样的凡夫俗子所能及?也许就这四个字,需要自己半生去参透。

当江涛回头再去想“江湖道士”四个字时,他却发现浅显易懂,没必要去钻牛角尖。这四个字不明摆着是要提醒胡刺史提防假道士的招摇撞骗吗?

但是,这样浅显易懂的话刺史大人懂了吗?他会不会被萧大仙这个江湖道士给糊弄得稀里糊涂,至今执迷不悟呢?

事实同江涛的怀疑如出一辙,胡刺史虽然对萧大仙没有原来那样崇拜,可到底还是相信了那妖道的妖言,不愿收回伸向活人的黑手。也许,对于一个像他这样的地方大员而言,草菅人命已是家常便饭。

江涛听王珩大人说,自从城里传言奠基新城要用活的婴孩的那一刻而起,恐怖就像瘟疫迅速蔓延全城。有人竟然为而来避免孩子被抓去,将他们身上的痣都剜掉了不少。

江涛恍惚中听见那婴孩凄厉的惨叫声,从昏暗的房屋里传出,划破沉沉的暗夜,引起深巷的一片犬吠。\0

“王大人,咱得想法子劝劝刺史大人呀!”

“劝过了,没用的!”

……

这日清晨,胡刺史依旧在啁啾的鸟声里吟诵着孟生的“春眠不觉晓”,像个诗人一般起来了。就在将绸缎衣裳往身上套的瞬间,他又想起了“江湖道士”四个字。

“对,萧道士不是自言萧吉后裔,擅演八卦、精通五行、能掐会算,甚至预知生死吉凶、设坛打醮、禳祷祈福、化凶为吉吗?何不将他请来,让他参参这吕道长留下的四个字是何意,不也正好可以借此再次证实他的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刺史大人为自己的巧妙想法而竟有些小小激动。

“来人啊,快快将萧道士给本官请来!”

刺史大人自己喝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羹,几案上还晾着一碗,那是给志同道合的萧道士准备的。

他自己的一碗都喝得见底了,也不见萧道士到来。索性,将那一碗也咥了。两碗羊羹下了肚子,胡刺史觉得有点撑。

他摸着肚皮,左瞧瞧右瞧瞧,还是不见萧道士的踪影。

多半个时辰后,奉命去唤萧道士的人这才气喘吁吁地回来。

胡刺史一看没人,喝道:

“人呢?”

仆役战战兢兢,赶紧禀明详情:

“回禀刺史大人,我们几个去时,只见萧大仙的宅子上铁将军把门。猴子兄逾墙进去查看,里边屋子里狼藉一片,他早已经卷了铺盖搬家了!”

“什么?这个萧老道,走时怎么给本官连个招呼都不打呢?这些年本官对他可是不薄啊!”

想到这里,胡刺史有种不好的预感,莫非真被刚匠作给说准了?

“好你个老道,敢跟本官玩失踪!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本官命你们多多带些人马,去找这个老道。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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