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都给我憋着
赵维此时就像约翰那个老神棍，慷慨激昂之下，简直就是在发光，弄的大伙儿激动不已，气息难平。
话说回来，赵维是在忽悠吗？
真不是！
“科技改变世界”，这在后世，几乎是人人知晓的常识。可在这个时代，确实没有那么简单。
这受到了文化以及科技水平的制约，使得科技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人，甚至是科技工作者来说，都是极为抽象的。
但是，别人不知道，赵维是知道的，所以他在尽一切努力的在做。
利用自己的权利，和这个乱世之争的契机，尽量拔高科技工作者的地位，向他们灌输科技改变世界的思维。
当然了，只在这里唱高调还远远不够。一个小小的致知院，用黄金画大饼所能影响到的人也有限。
当致知院里的能人们被赵维榨干了最后一丝价值，那他这个科技改变世界的浪潮，也就再无后力了。
所以，还不够。
不光是那高级人才得重视，同样的，那些进不了致知院，没达到邓牧、王祯、亦思马因这些人那种水平的人怎么办？
他们可没有宁王大把的撒钱，就这么平庸下去？或者靠一句“改变天下，万古留芳”的口号支撑？
不行的！
那需要另外一套有别于致知院的奖励体系，来保证中、低层人才也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而这套体系，同样可以从后世的模式之中照抄而来。
此时，赵维环视众人。
“很快，朝廷将建立一套，是对各位都有好处的专利体系。”
“专利体系？”工部各匠又是面面相觑，“何为...专利体系？”
赵维想了想，道：“所谓专利，专一人之利。乃是朝廷为在新技术、新造物方面维护尔等个人专有利益所设。”
见众人茫然，“打个比方吧！”
指了指邓牧，“就说他，创六分仪定位之法，一旦六分仪问世，那邓先生与陈先生二人，将独享六分仪之专利。”
“此后，无论是朝廷制造，还是民间仿制，每制造一件六份仪，便要支付二位先生一笔专利钱。”
“再比如，哪个工匠弄出了独门的榫卯之法，想出精妙的机构组合，又或者哪位郎中创一贴良方好药，都可来朝廷申请专利。
若不想传播，就由朝廷帮你防止外人仿造。若愿意广为传播，那就如上所言，收让处。”
“朝廷很快就会成立一个新的衙门，名为——专利司，专门处理此务。”
“这......”此言一出，不但在场工匠皆是错愕，连邓牧和陈元靓都愣住了。
“还有这种好事？”
要是照赵维这么说，他俩真要是把六分仪造出来，那就什么都不用干了，躺在家里数钱就行了。
大宋有多少海舰？民间又有多少往来于海上的渔商船只？有哪条船不用定位？
要是都用六分仪，就算每件只付给他们很少的钱，那也将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殿，殿下...无需此举。”邓牧二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二人已经得了殿下厚赐，制定位之法，也是份内之举。”
“不！”不想，赵维断然否认。
“这个专利钱，二位不要也得要！因为本王要让天下人看到，我大宋厚待匠人的决心。”
“况且，二位有致知院高职，可是他们呢？”
赵维指着工部这些普通工匠，“他们有吗？”
“若无奖励机制，只凭一句万古留芳的空话，怎么行呢？”
“此举最大的受益者，乃是这些普通人。”
“只要你有想法，只要你的想法还没被别人抢先，你就可以注册专利。”
“只要你的专利被他人所用，那你就能从中获利。”
“这是规矩！今日立下了，将来就不改了。无论到了何朝何代，都是这个规矩。”
“这也是天下人给你们的馈赠，对你们改变天下的回馈！”
“都记住了，我大宋从今往后，绝不亏待一个手艺人！”
众人听到此处，比之刚刚更加热血沸腾，忍不住一声高叫：“好！！”
“好！！”
“好！！”
其声震天，差点把工部的房盖都顶起来。
与工部隔了一道墙的兵部衙门，还有殿前司议事厅的官军们，无不愣神儿相向，瞅着工部发呆。
什么情况？怎么感觉这帮臭匠士比咱们真将士还要杀气冲天呢？
废话！能不杀气冲天吗？
赵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光靠致知院够干什么的？
科技攻关没什么问题，但是论起技术的累积，还得是这些普通匠人。
汉人对技术的敝帚自珍，也是阻碍科技进步的一大高墙，必须把它给推了。
就因为这一点，多少神妙的中医良方失传于世？多少精巧的机械创造也只存在于传说？
这可都是累积啊！是诱发技术爆炸的基石。
就那么丢了？没了？不可惜吗？
所以，得想办法留下来，存起来。就算现在解决不了问题，也得给后人当一个参考。
当然，你喊口号，为国为民为天下，请贡献出你们的技术？
太高尚了，高尚到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那么高尚。
你得让人家看到好处。
人家祖传三代，甚至十几代的药方，可能一张方子就是一族人延续几十代的饭碗，凭什么交出去？
你得让交出去的好处比自己私藏大，人家才愿意交出来。
得让研究新技术的诱惑比安于现状的诱惑大，人家才愿意创新不是？
所以，专利司也是两年大计的一部分，别看它好像对当前大宋的危局没什么大用。
因为刚刚成立，能有多少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创造有用的技术？
但是，你别忘了，这可是汉人第一次用专利的概念来聚拢民间的技术。
华夏数千年历史，光“祖传”这两个字，就够消化一阵子了。
没错！专利司的初期主要任务，不是整理新技术，而是聚拢那些祖传的绝活手艺。
说句实在话，陪着宋廷远走扶桑的这些工匠，大多数都是宫廷匠人，是大宋的最顶尖的一群人。
这些人，谁还没点敝帚自珍的成名绝技？谁还没点祖传的吃饭本事？
能不能创造新技术先不提，光是让他们把已有的技术拿出来共享，就已经是一股庞大的力量了。
而且，这股力量到底有多大，谁也说不清。
赵维只是隐约觉得，应该能给他带来一点惊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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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工部出来，赵维接下来几日都和亦思马因泡在一起，向他阐述一些自己从后世认知当中得到的关于蒸汽机的灵感。
赵维可以说是极为重视，老亦要是真把这玩意弄出来，说是开天辟地都不为过。
为此，他还不惜从炮坊调来了徐良和几个制造出水力钻车的工匠，又从东瀛铁匠、大马士革铁匠，还有宋人铁匠之中，抽调了一批高手前来助阵。
甚至连阿兹台克和玛雅来的印第安铜匠，他都叫来了两个汉语流利的。
当真做到了，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而几天下来，亦思马因也是受益良多。从一开始只有一个概念，无从下手，到隐约有了思路，开始前期攻关。
赵维见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接下来的事儿自己也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便要从亦思马因那撤出来。
因为专利司，今日开张。
得益于赵维那日在工部的一番话，加上朝廷有意传播，专利司这个事儿，在新崖山以及各个大宋军屯可谓闹的是沸沸扬扬。
从前天开始，就有人从各军屯汇聚到新崖山。有的人甚至跋涉百里，特意来注册专利。
这些人全都住在新崖山之中，让这座本就热闹的海滨之城，更添几分鼎沸之意。
当然了，这些人中，有的是真把看家的家底儿拿出来了。而有的，则是奔着专利的好处，来混水摸鱼的。
这是不可避免的。
人人都逐利，任何制度都不可能尽善尽美，都有漏洞可钻。尤其是一项刚刚建立的制度。
虽然专利司有一套自己的审核流程，但赵维估计，假专利或者拿着别人的专利来抢占这种事儿，应该不会少。等过了这一波热潮，少不得又是一波打官司扯皮的浪头。
但是没关系，利大于弊，他还怕没人给他热场子呢。
今天，先到亦思马因这转了一圈儿，然后就打算到专利司那边看看，也许真能挖到点有用的技术和创造。
总之，还是那句话，他前世是棒槌，靠他自己，大宋早晚得完蛋，只有集合众力。
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嘛！
赵维只管把握大方向不错，其它的事儿放权，信任人民。
嚓，这不是他大侄子的任务吗？
赵昺那个位置才是该把握大方向，信任臣子，信任人民的啊！
可是也没办法，谁让大侄子让杨太后给宠坏了，暂时只能由他代劳。
亦思马因见他不管这边，要去专利司，登时有点不是滋味。
人啊，就那么回事儿，以前赵维不在他这儿，他也没那么多毛病。现在赵维天天来，把老亦美坏了。
宁王亲自坐阵啊，多大的面子，多大的便利？想要什么帮助，根本不用自己操心，宁王一句话的事儿。
老亦都有点习惯了，现在赵维要撂挑子，他反倒难受了。
“殿下要去专利司？”
赵维：“对啊，那边今日是第一天，本王去碰碰运气。”
“就那！？”亦思马因登时络腮胡子一撇，“有什么可看的？我看殿下还是别抱希望。”
那天，赵维在工部忽悠的时候，他先走了，可是后来也听说了一些。
什么专利这个那个的，在老亦看来，都是扯淡。
就算给你专利，一群平民百姓、只知重复的普通工匠，能有什么好专利？
要说专利，也就致知院的这些同僚，外加扶桑这边徐良手底下的几位能人，还算入老亦的法眼。
好吧，老亦还不算太自大。
在致知院里，别看他和赵友钦、邓牧这帮汉人派不合，但不得不说，都是能人。否则，也不能到了忽必烈那封侯，到赵维这儿厚养的地步。
而徐良那些人，老亦也不敢轻视，毕竟那是造出小钢炮的牛人，把他的回回炮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可是，除了这些人，老亦一个也看不上。
还专利？真有啥大牛的技术，你咋不进致知院呢？咋不让宁王也几百几千斤的黄金往下砸呢？
致知院，那才是大宋顶尖人才的圣地！其它的，玩去！
“殿下！”
亦思马因本来就是色目人，没那么多心眼儿，说话也直。
“别去了，浪费工夫，我这还些有疑问要与殿下商议。”
赵维横了他一眼，疑问个屁！
他能帮着解决的，都解决了。剩下的，老亦解决不了，在场的人解决不了，那赵维也解决不了。
还不跑等什么？等着露怯吗？
这几天，赵维侃侃而谈，字字珠玑，光辉伟大的技术型宁王形象已经树立起来了，再呆下去...再呆下去就打回原型了。
“忙你的去吧！本王尚有要事儿，耽误不得！”
亦思马因一听，“碰运气就是要事？”
赵维梗着脖子，“怎地？你还瞧不起这专利司怎么着？”
老亦，“对，瞧不起。”
“我......”你...再耿直点呗！
眯眼看着亦思马因，“你还真别瞧不起，万一让本王捞到一条大鱼，那就是一本万利。说不定，不比你这个蒸汽机差。”
老亦：“不信。一些庸人，不可能比我强！”
赵维被噎的够呛，懒得和这憨人斗嘴，甩袖便走。
“走了！”
亦思马因一看留不住，干脆抢步跟上，“那我也去看看。”
不光自己跟着，回头对徐良，还有其他匠人一招手，“数日劳累也该歇歇，就休沐一日。走，咱们跟着殿下去碰运气。看看是殿下的运气好，还是那些去抢专利的比咱们手艺还高。”
赵维皱眉，这憨货要干嘛？
冷声道：“你这是挑拨，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小肚鸡肠呢？”
结果，话还没说完呢，徐良等人就乐颠颠的跟了上来。
“嘿嘿嘿，咱陪殿下去碰运气。“
好吧，徐良这帮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也有点瞧不起那个什么专利司。
都是扯淡的，真比我们强？那咋不进致知院？咋不也造个炮，发明个水钻车啥的？
再不济，你打两块东瀛钢，大马士革刀也行啊？
把赵维气的啊，看着他们半晌无语。
谁说文人心眼儿小？说文人相轻？这帮弄技术的，也没好东西！
那边亦思马因无比得意，心说，看见了吧？现在我们是一伙儿的！
“殿下，咱打个赌吧？”
“赌什么？”
“就赌殿下今天运气如何！”
“什么意思？”
“殿下要真在专利司碰上了大运气，那就算我们输了。我亦思马因给殿下立个军令状，一年！不，半年！半年就把这个蒸汽机给你搞出来。”
“吹吧，你就！”
赵维恨不得一口淬他脸上，看把你能的，还半年？你十年能给我弄出来，就算你厉害。
不过，转念一想，也好！
亦思马因这边给的支持足够，但光靠几句鼓舞和忽悠，还不算动力。得给他点压力，有压力才有动力。
这憨货别看心是黑的，手是黑的，嘴也是黑的，但是有一点好，要面子，守承诺。
他说半年，是肯定往心里去的，起码算是个动力。尽管只有半年，但也比没有强。
这个赌不是不能打，挑眉暗笑，“继续说。”
亦思马因眼神微亮，“我要是输了，给殿下蒸汽机。殿下要是输了，那就乖乖回来再帮我们一段时日。”
赵维，“我怎么算输呢？”
亦思马因，“不是说了吗？运气！殿下要是真在专利司碰到好技术，那就算殿下运气好。”
“行！”赵维磕巴都没打，直接答应了。
跟我玩？运气这玩意很缥缈的好吧？我说运气好，那就是运气好。
再说了，今天去专利司，他心里有数，肯定有收获。
“一言为定！”
结果，他这刚答应，老亦回了一句，“中医药方可不是殿下的运气。”
老亦不傻，他知道，好多郎中都拿着祖传的方子去注册专利了。赵维要是拿这个算他的运气，那他必输。
“啊？”赵维一愣，心说，这憨子不傻啊！
他还真就是打算拿中医药方保底的，却是被亦思马因识破了。
亦思马因一见他变了脸色，急忙道：“怎地？殿下是想反悔了？不会真打算拿药方来诓骗我们这些老实人吧？”
“我......”赵维没话说了。
“要不，殿下还是算了。”
老亦似笑非笑，“我看殿下没啥运气。真输了，陪我们造蒸汽机没啥，就怕殿下落不下这个脸面啊！”
嚓，激我？
这憨子一点不傻好不？这话说的，就好像我现在不赌了，就不落下脸面似的，更丢人好不？
无所不能的宁王让个憨子给拿住了。
眯眼看了亦思马因半晌，也说不出阴晴喜怒。
良久终道：“特娘的，赌了！！”
不等亦思马因应话，“但要加上一条。”
“什么？”
“本王要是赢了，你！”一指亦思马因。
“还有你！”再指徐良。
“包括你们！！”指向所有人。
“蒸汽机问世之前，不可近女色，给我憋着！”
“！！！！”
“！！！！”
“！！！！”
众人大惊，“啥，啥意思？憋着？为啥憋着？”
却不想，赵维阴阴一笑，“还想算计老子？老子玩心眼儿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都给我憋着，不赌都不行！不赌，老子把你们扔到林子里喂鳄鱼。”
亦思马因傻眼了，这...这也太狠了吧？憋着？会憋死人的啊！
关键是，输不起，一输就出大事儿了。
徐良也是苦笑无语，“殿下，我不玩了，我回去。”
“不行！”
赵维来劲了，半真半假，“我宁王的脸面是随便能落下的？不付出点代价那还行？”
“走，都跟老子去专利司。谁输谁赢，立见分晓！”
赵维也是拼了。
赌就赌呗，要是运气真不好，没碰到大鱼，大不了回去再陪他们几天，光辉伟大的技术型宁王形象不要了。
要是运气好，真有个入眼的好专利，那就不是半年的压力了。
蒸汽机不弄出来就给我憋着，啧啧啧，也许真能憋死个人啊！
他可是知道，徐良这货就不是什么好人，除了从大宋带过来的正房，还有三小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