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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君至

阿稻和老鬼双目中迸射出凛冽的寒光,他二人同时挺身而出,将其他人挡在身后。

两人正要再出招,却阴风乍起。

半空中,无数张黄色符纸飘飞而至,让众人置身于一片符海之间。

阿稻顺手抓握住一张飘到面前的黄符,略一琢磨上面所画的符文,不太确定道:“这符,看着不像慑鬼所用……”

老鬼:“始祖大人说得没错,这符文确是非能用以慑鬼!”

人鬼皆知,用符纸者,天地间唯慑鬼师也。

慑鬼师的法力来自人气,鬼怪的法力来自鬼气。

人需以法器将人气先行导入,再转化为法术,而鬼怪则无需法器,可直接将鬼气转化为法术输出。

符纸,便是人类创造的慑鬼法器之一。

此符既非用以慑鬼,那用处为何?

又是何人所持?

阿稻和老鬼正疑惑间,却见一身着黑色布衣,乱发披及双肩处的少年,在满天飞舞的黄符纸中,缓缓迈步走来。

他周身带着人气,自不是如鬼童那般的幻境衍生之物。

他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只是,阿稻和老鬼从他的人气之中,察觉不到丝毫的畏惧之力。

那他的身份,只能是人类和鬼怪生出的混血子了。

阿稻飞快地瞥了一眼一旁的鬼童们,将他们脸上的疑窦之色收入眼底。

这黑衣少年与它们应该不是一伙的。

那黑衣少年走到不近不远的位置,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神情冷漠,伸出左手的两根指头轻轻夹住漂浮在半空中的一张黄符,右手变出一把专门用作篆刻碑文的刻刀。

刀身略粗宽,长度等同半截木筷,刀尖锋利呈三角形。

少年手捏着刻刀,割手取血,以刀尖蘸之,在黄符上飞快地添了几笔。

完成符文后,少年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符纸,嘴里默念出一串术文。

几乎是顷刻之间,鬼童喜儿的身体开始自动消弭。

在发出一长串连续的惊慌叫声后,它的身体便彻底消失于众人眼前。

在场之人,见到这副场景,面上无不色变。

没有任何身体接触,没有任何法斗,仅凭一张符纸,眨眼的功夫,便能轻描淡写、不动声色地扼杀一名对手。

这少年的法术,极其骇人!

鬼童们自知不是他的对手,纷纷闪身消失,终于未再回来。

阿稻一行人却并未因它们的离去而放松警惕。

走了鬼童,却在这一方幻阵中凭空出现了一个更加厉害的混血子。

“你可是外来入阵之人?为何要帮我们?”阿稻盯着黑衣少年,冷声问道。

黑衣少年看向阿稻,对她一番打量,视线又快速扫过其他人,最后停在靠着哞哞昏睡的秦霜身上。

他不发一言,再次看了眼阿稻,然后转身朝前方走去。

走远几步,见他们未跟上来,便停下来,回头静静地望着他们。

眼中,缓缓释出一抹极淡的善意。

“难道是让咱们跟他走?”恭兮月小声问其他人。

老鬼也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阿稻。

阿稻稍作思索,便对几人道:“跟他走。”

这段时日下来,阿稻在不知不觉中,已成为队伍的领头者,所以她这句话一出,大家毫无半分质疑,二话不说便搀扶着秦霜跟了上去。

双方一前一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后,突闻左侧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古朴的琴声。

阿稻心里“咯噔”一声,疑心是否自己魔怔了,只因这琴声太过熟悉,跟公子平日所奏几乎无二。

大家不由停下脚步,视线纷纷朝那琴声寻去。

一名身着白玉色道袍,头戴玉冠的绝色少年,正盘腿坐在一架古琴前,身侧茶炉的急须之上,正煮着茶,有徐徐水气冒出。

白衣少年手法熟稔地拨动着琴弦,神色专注悠闲,带着与生俱来、睥睨天下的高傲,周身萦绕着清冷矜贵又如谪仙般的绝世风华之气。

明明身处荒野之地,但他一身的气度,却瞬间如置身清幽华庭。

此白衣少年,正是襄玉。

如此熟悉的画面,让阿稻这些时日以来,每到夜深人静时,会忍不壮念的画面,此刻竟然就在自己眼前发生了。

她犹自一脸难以置信地伸手揉了揉眼睛,唯恐看错了。

待眼睛都快揉红了,襄玉依然在目。

她依然无法相信公子会亲自前来,心中又不禁道,难道是阵法里生出的幻象,故意用来迷惑她内心,好让她放松戒备的?

身侧突然一阵疾风抵近,阿稻心上一惊,立刻化出数根银针,朝那疾风之处飞射过去。

那道疾风在被银针射中前,朝侧旁一倾,阿稻身侧的急迫之感顿消。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那处传出:“你的驭字之术有了精进,看来此番晋谷一行不算白走,不枉费公子的苦心安排。”

一瞬之间,阿稻惊喜不已,她急忙看向说话之人,果然如她所想,一脸笑眯眯的狸奴正缓缓现身。

他依旧如往常般,身穿祥云纹白玉色广袖衫,腰扣黑布绸带,白袜素履,手提一盏白玉羊角灯。

周身不可忽视的强大鬼气,不是幻化之象,是真的狸奴鬼侍!

阿稻眼眶一热,视线蓦地被一层状似白雾之物遮盖住,变得模糊起来。

这一路走来,她虽不至于孤身奋战,却也一直提心吊胆,步步小心地前行着,生怕公子交给自己的首次任务会失败。

如今身陷阵法,被困其中不得出,眼看着预死咒发作时间将至,心中已是焦急如焚。

她先前虽给公子发出了求救黄木信,可她能想到的至多也只是公子回以一信。

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公子竟会自前来。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忽见熟悉之人,还是给予自己庇佑之人,紧绷在阿稻心头的那一根弦,竟神奇地瞬间自动松弛下来。

不知何时,已有一种强烈的信念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只要有公子在,任何困难便都不再是困难。

一股心酸委屈自她心头忽然冒出,眼泪跟着便涌了出来。

倒像是一只离家许久,忽见主人的猫咪。

狸奴看了一眼红了鼻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阿稻,笑眯眯地转身看向不远处依然坐在古琴旁的襄玉。

襄玉收了琴音,身子朝紧挨着身侧的一棵大树靠去,然后才望向阿稻,漫不经心地道:“过来。”

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幽雅。

轻若几滴玉泉,击打在阿稻的心间,迸溅出细微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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