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灵兽断角
那人实在没料到，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会遭遇如此不幸。
原本以为，死就死了，全怪自己贪婪，要了别人的好处。可哪知如今却被一头凶兽扒下了所有的衣衫，而且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衣不蔽体，赤条本色，这……这……这是何等丢人啊！就算今日不被凶兽吃掉，也无有脸面再活下去了。
人群还并未从青?兽这奇异的举动中反应过来，只见那家伙又动了动。它将嘴里的衣物放在一旁，随后，竟伸出爪子，一爪一爪地，将这些衣物都撕……撕了。
是的，没有人看错，那家伙确实将衣物全都抓坏了。当那双尖利的爪子触碰上衣物，如同无物一般轻松。此时的它，确确实实是一头生气的猛兽，不过它眼中流露出的并不是骇人的杀意，而是玩味的调戏。
边撕弄之时，它还边转头看了看地上的人，那眼神仿佛在说，我要你好看。
奇闻呐，这可真是奇闻呐！
人群中有人似乎看出了什么门道，目不转睛地盯着青?兽，生怕错过接下来的每一个细节。
可令人遗憾的是，撕了衣服的青?兽站在那里，并没有再做什么。
“看来，这家伙同那丫头待久了，也学坏了。”无契强忍着笑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小高说。
随即，便又道，“这家伙的牙口，可真稳啊……一嘴下去，竟没擦破半点皮，身上的衣衫却褪得如此干净。也不知这一招是从哪里学来的，在我的记忆里，这家伙吃东西可没这么挑啊。”
见无契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还带着一丝戏谑和嘲弄，小高似乎明白了什么。“老先生，这凶兽在戏弄他？”
“哎，我说过了，人家不是凶兽，是灵兽。今日这家伙的举动，深得我心，哈哈哈哈……”无契低声轻笑道。
深得……你心？小高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位老先生，实在无法将他此刻那如孩童般幼稚的模样和传闻中那位神秘的前任司天官联系起来。
小高和无契的接触并不多，自从来了王都后，他更多时候是在王宫令士所。别说无契，他与卿云几人见面也少了。
良久之后，那青?兽都没有什么举动，只是用那双令人恐惧的双眼直直望着地上之人，又抬头看了人群一眼。
当它目光抬起之时，人群不禁纷纷后退了几步，许多人的心再次冒了上来。
最终，它却没有再多做什么，也不再去看地上的人。
“吼……”青?兽仰天大叫一声，朝着门楼的位置看去。
此时，门楼上的无契脸上笑容僵住了。他本来还在嘲笑底下那赤条之人，正为青?兽的行为拍手叫好时，却猛然遇上这家伙投射而来的怪异目光。
因为，他发现青?兽此刻正盯着自己看，而且那眼神似乎还想说什么。
无契一阵疑惑，他不像卿云，和这家伙相处时，似乎总能清楚地知道它想要干什么。无契只能直直地注视着青?兽的眼眸，他并不害怕，因为他明白，青?兽今日既然有这番举动，也必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坏心思。
刹那间，那兽的爪子在地上慢慢磨了磨，一阵刺耳的磨爪声传来。它的目光从无契身上移开，随即缓缓转头朝一旁的墙看去。似乎，它的目标是那里。
然而，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无契更加疑惑了，他可以肯定，这家伙接下来定会往那个方向扑过去！
无契心里顿时一惊，莫非，他要冲破这面墙，闯入王宫去见卿云么？！
果然，刹那之间，青?兽那庞大的身躯已经朝着那面墙跃去。砰的一下，墙应声而倒，周围灰土扬起，人群再次一片哗然，离那面墙有些近的人早已跑得远远的。
又是良久，尘土消散，所有人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无契朝着青?兽的方向看去，这一次，轮到他大为惊愕了。
“这……这……”他望着青?兽的模样，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庞然大物原本头上的两只角，此刻已然断了一只。而被它撞断的那一只正躺在地上。角中鲜红还在流动，无契知道，那是青?兽的血。
自断一角！它竟自断一角！
无契恍然明白了什么，他的目光再次迎上青?兽，却发现那家伙也正盯着自己。不过无契此刻已经能读出来它的意思，因为他能感受到那双血红眼神中的哀求之色。
无契长长吐了一口气，他没有料到，青?兽竟然会做出这种选择。
它虽是一头兽，可它什么都知道。它知道王都毒疫，也知道卿云之血能够解毒，更知道卿云当初吃过用自己第三角中的血所炼出的血丸。她以为，卿云正是因为这个原由，才有了这些事端。
所以，它在无契面前自断一角，是希望无契能用这角中血继续炼些血丸。这样，卿云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了。
这青?兽对卿云……未免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无契素来知道卿云与兽之间的关系十分不同，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家伙竟肯为了她，做出这样的事。
无契的心被揪了一下。那青?兽什么都知道，可为什么不知道，只有它第三角中的血才能凝出血丸，对雪鳅之毒有效。至于其他两角中的血，并没有什么作用。
反而对于青?兽自身来说，它的这两角是抵御敌人的有利防御。断一角，便如同人断一臂。
那青?兽迟迟未离开，头顶上断角之处早已是一片鲜红。
无契终于稳不住了，他飞身而起，轻轻落在青?兽面前。不知为何，声音竟有些哽咽。
“你……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可血丸只能从你第三角中取，另外两个角中血凝不出血丸，也救不了她。”
无契不知自己说的这话能否让它听得懂，但他也不知为何，就想将这话说出来。
令无契有些惊奇的是，那青?兽听完无契的话，似乎真如听懂了一般，抬头望着他，眼神中一片失望与忧虑。
粗重的鼻息声再次传来，仿佛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放心，她如今很安全。有我在，也断不会让她有事。”无契再一次对着它说到。
青?兽血红的双眸微微一动，神色竟变得柔和起来。它朝着无契点了点头，又注视着宫门的方向，似乎想用目光穿透那里的一切。
可终究，它还是收回了目光。缓缓转身，没有再看任何一个方向。包括早已惊愕成一团的人群，地上那个赤条条的人，以及自己那只躺在地上的角，仿佛那东西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一般。
望着通体雪白的庞然大物远去，无契竟觉得那身影，有些许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