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灭门

南月咏蜷着身子,隐隐听见牢房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她紧了紧身上残破不全的衣衫,红唇掠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现在大概已经到了卯时,晨光在狱卒拉开牢门放饭的时刻微微吐露出来,照在南月咏已然血肉模糊的容颜上。

她伸手摸了摸脸,上面凹凸不平,满是疤痕。

她苦涩一笑,若是告诉别人她这张脸曾经倾国倾城,有谁会信呢?

“吃饭了!”狱卒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她是地沟深处的垃圾一般。

南月咏握了握拳头,掀开盖在身上那层薄薄的被子,拖着没有重量的身躯抓起残破的瓷碗。

剩饭的馊味充斥在她的呼吸里,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一个劲儿地扒拉着饭菜,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叫那些人血债血偿!

南月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被关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一年。

没有人来看望过她,曾经显赫的武侯府一夜间树倒猢狲散,她身为南家嫡女,更是难逃厄运。

眼看你起高楼,眼看你酬宾客,眼看你楼塌了。

曾经的武侯府日日宾客满盈,就连天王老子都要忌惮三分,可就是因为如此,皇上对武侯府怀恨已久,终借着奸邪小人之手,将武侯府抄家,府内之人上至父亲南先逽,下至府中养的阿猫阿狗,无一幸免,尽数关押,秋后问斩。

听狱卒说,她的兄长因为不满皇上决议而反抗,最终被当场杖刑而死。

南月咏攥紧了拳头,她是武侯府的嫡女,在众人的宠爱下出生长大,因为出生于将门世家,她毫无官家小姐的矫揉造作之态,形容似霁月光风,父亲对她更是疼爱有加,从不教她闺阁礼仪,更是允诺她小小年纪就随军出征,奔赴沙场。

若要论起军功来,只怕这大梁朝除父兄之外,无人能再胜过她,再加上她行为出挑嚣张,所有人只需听了她“南月咏”这三个字,便闻风丧胆。

但是,她生命中的劫,终结是没有躲过。

十五岁那年,杏花如雨,她已生得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在一次丞相府的宴会中,她认得了长她三岁的丞相嫡子,高进连。

此后高进连每日对她嘘寒问暖,任她走到哪里都看得见他的身影,终有一天她被高进连感动,答应了丞相府的婚事。

那日她出嫁时,父母涕泣而望,她心下本是不解,后来才明白,父亲那日已经知道皇上与丞相联合要对武侯府动手,无奈父亲一介忠臣贤良,心性孤傲,不肯多解释半句,再加上皇上早已对武侯府怀恨在心,就算解释也难挽颓势。

她知道哥哥劝说父亲起兵造反,但父亲终是拒绝。若真起兵,南家就成了铁证如山的叛贼。

父亲最终决定将她送去丞相府,本以为高进连是真心爱她,本以为最终女儿能逃一难,却没想到……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

南月咏坐在床边,盖着火红的盖头,红唇轻轻扬着。

突然间,一个力道挑起了红盖头来,柔和的烛光下,空气冰冷得厉害,天色已然变暗,变淡。她微微扬了美目,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高进连一身红衣,可在这样冷淡的烛光之下竟没有一丝喜庆,宛若嗜血般恐怖。

南月咏心中暗觉不对,还未细细询问,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动静。在她毫无防备之下,那帮禁卫军冲进了新房,将她架走了。

后来她才知道,高进连之所以接近她,丞相之所以让她与高进连成亲,那是想要蒙蔽父亲的眼睛,好能伺机对父亲出手!

南月咏放下那馊了的,被她吃完了的饭菜,满是污垢的头发垂在眼前,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这阵子受了酷刑与折磨已不计其数,皇上意在让她招供武侯府的阴谋,可她死咬牙根,无论怎样受辱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吱呀一声,只见牢门被人推开。

她抬眸,因为酷刑而致使面容血肉模糊,连带着视线也不清楚了。但她认得出来,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她想要千刀万剐的高进连!

“我要见父亲!”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高进连笑得扭曲了面部,“放心吧,你过上一会儿就能见到你父亲了!去阴曹地府里!”

南月咏捏了捏拳头,恨不得打花他那张虚情假意的面孔,无奈太久没吃饱,整个人毫无力气。

“南月咏,你知不知道我们丞相府被你们武侯府压制得有多惨?”

笑话!南月咏呸了一口痰,直接吐在了高进连那张人面兽心的脸上。

高进连恶心地找人来擦,反手便给了南月咏一个巴掌。

南月咏冷冷一笑,丞相府一直主和,不得民心,再加上高丞相贪污严重,百姓苦不堪言,对高家更是在厌恶上还多了一丝怨恨。

“你们高家活该如此!”南月咏声音宛若寒冰,“将莫须有的罪名嫁祸给我们武侯府,你就不怕遭报应么!”

高进连仰天一笑,“报应是什么?本公子倒真想见识见识!”

“你总有一天会见识到的。”南月咏满布伤痕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可怖而森冷。

“只怕你看不见我有那一天了。”高进连恶毒地看着她,“南先逽已经死了,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南月咏瞪大眸子,直直地看着他。

“凌迟!”高进连的面孔突然放大,“一等凌迟,一共剐了他三千多刀!分了三天剐完,每一块剐下来的肉,只和手指一样大呢。”

南月咏面色发白,浑身颤抖。

“第一天剐完了,本公子还算念着你的面儿上,给他分了一口粥喝,第二天再继续行刑。说实话南先逽也是条汉子,那肉片碎成一地,他连吭都没吭一声,哈哈哈!”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便感觉脸颊被狠狠地踢了一脚,他忙伸手去摸,发现自己的脸骨竟然凹陷了进去!

该死的南月咏!都成了这幅样子,武功还丝毫不减!

刚才那一记飞踢耗尽了南月咏最后一丝力气,她觉得好累。

心累,人也累,轻飘飘的,似乎要去向另外一个世界。

“高进连!如果有来生我定不再受你欺骗!定要将你剥皮抽筋!南家所有人的苦,我要尽数归还!让整个丞相府和大梁朝给我南家陪葬!”

“唰”地一声,眼前的人渐渐离她远去,高进连那张虚伪而扭曲的脸,逼仄阴暗的牢房,逐渐在光圈里缩小,透明,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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