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送 衣
胡梨又开始了闭门不出，一心养胎的日子，因着萧耀的口谕，外人也不得进长乐宫去探望，四下的讨论便多了起来。
凤仪宫里，皇后皱着眉头，疑惑道：“胡修仪看着气色挺好的呀，听说孕吐反应都没得，怎么突然之间就动了胎气，连顾院判都派去了？”
商嬷嬷猜测道：“胡修仪正月里不是病了好些日子吗，算算日子，应该是过年前后怀上的，那个时候顾院判可不知道她怀孕了，怕是用药重了些，若真是这样，胡修仪这一胎只怕也是难了。”
皇后心下松了一口气，她虽一直调理身子，可这怀孕还要看缘份，中宫没得嫡子，她自是不希望别的妃嫔生下太多的子嗣来。
“让人往长乐宫传个话，胡修仪身子不爽利，这请安就免了。”
反正皇上已经发了话，她就做个顺水人情好了。
延熹宫里，许嘉柔对着绿漪使了个眼色，绿漪便往外走去守在门口，紫苏留在屋里。
“咱们的人还没能进长乐宫的后院吗？”
紫苏摇摇头，“胡修仪只提了个年纪最长的史嬷嬷进屋侍候，其她人都留在前殿。”
“她还真是谨慎。她这一胎不稳，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就算进不了后院，在前殿侍候也有下手的机会，让人不计后果地动手，绝对不能让胡梨生下二皇子来。”
紫苏微微皱眉，“主子，公主留给咱们的人手没几个了，在长乐宫的这一个只是苏嬷嬷培养出来的，这忠诚度怕是不能保证呢。”
许嘉柔眼中厉色一闪而过，“这宫里的枯井湖泊那么多，想死个人还不是件简单的事儿。”
紫苏暗叹一声，“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许嘉柔脸色这才好转，端起茶碗慢慢喝了一口，在这宫里，谁都可以怀上皇嗣，就胡梨不行。她的位份已经够高了，再生下皇嗣，离妃位就只有一步了，这样的情况她是绝不允许的。
钟粹宫里，袁莹儿对着杨嬷嬷笑道：“还是嬷嬷有远见，我不用做什么胡梨这一胎也生不下来。”
杨嬷嬷暗暗叹了口气，若不是袁将军一再拜托，她是真不愿进宫。以前就知道这大小姐性子不讨喜，还特爱作妖，却没想到人还笨成这样，专门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至从她进宫后就没敢睡实沉，生怕在自己没注意的角落里，这主子就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儿来。
进宫这么久，皇上的态度已是极明确了，这宫里最受宠的便是胡修仪，皇后、许美人、简才人、淑妃几个差不多，李才人和黎贵人可以排个第三，而自家主子和大漠来的吉贵人还有两位婕妤是最不受宠的。主子认识不到自己的情况，只一个劲地嫉妒她人，谁受宠她就怼谁，四处竖敌，做人做到这样四面皆敌也是没有谁了。
“主子，胡修仪走在众人前头太远，是毫无疑问最受宠的一个，众人自然将她视做眼中钉，主子只要坐等看戏就行了，完全没必要自己出手。”更何况也没那个出手的本事。
这话袁莹儿喜欢听，点点头，“嬷嬷说得对，我就等着胡梨失子失宠的好消息传来好了。”
杨嬷嬷除了笑着附合也没别的话说了，说得再多，这主子听不进去也是枉然。只叮嘱道：“这话主子切不可在外头说。”
袁莹儿撇了撇嘴角，哼了哼。
黎清浅那边，将炖好的银耳汤放进食盒，交待道：“你送到乾明宫亲自交给皇上，就说是我亲手炖的。”说完还抚着被汤水溅出烫红的手背，胡梨不就是靠着会做些稀奇的食材才引得皇上对她流连不忘的吗？
稀奇的食材她虽想不出来，可她却能亲自做羹汤，这番诚意在宫里估计没谁能比得上吧。
浮香看着黎清浅烫红的手背，抿了抿嘴，用力点点头，“嗯，奴婢一定会亲自送到皇上面前的，然后去尚食局给主子拿些烫伤药来。”
黎清浅赞赏地看了眼浮香，笑着点点头，浮香机灵，沉香老实，这两个丫鬟性子相辅带进宫再合适不过了。
浮香提着食盒往乾明宫去，一路想了许多，可在宫门口就被拦了下来，根本就没见到萧耀，食盒就被小内侍提了进屋，没多在一会儿就还给了她，什么话也没有，问什么也是不知道。
最后浮香只得问道：“那请问皇上在不在呢？”
小内侍本来带笑的神色一收，严肃道：“大胆，窥探皇上行踪可是大罪，你不要命了。”
浮香脸色一白，只得提着食盒灰溜溜地往尚食局走去。
长乐宫里，胡梨虽被强制休息，可哪里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床上的。闲着无聊便吩咐道：“李夫人要回西蜀去，咱们收拾些东西，好让李夫人一块带回去。”
陈三娘几个也兴致勃勃地附和，她们四个都是跟着胡梨一起从西蜀过来的，家人和朋友都在西蜀，能稍带些东西回去自然是高兴的。特别青儿和安静，一听这话就急急地回屋翻箱倒柜去了。
陈三娘摇头笑道：“青儿这孩子真是实诚，按说她爹对她那样不好，可年前稍来的一封信就让她激动了半宿，将往日存下的月例银子数了又数，还偷偷做了鞋袜，只说要给她爹寄去。”
胡梨也跟着笑了笑，“距离远了，人的感情反倒被拉近了，以前受过的伤似乎也淡忘了一般。”
她刚到这里的时候，对另一个世界发生过的事都变得宽容释然了。可知道胡子昊的真实身份后，她又急切地想要逃离，遗忘的怨恨似乎又要抬头。如今距离变远了，再想起，也只有淡淡的伤感和弥久的温馨。
陈三娘愣了愣，半晌才道：“那是因为受的伤不够深吧。反正奴婢是没办法去原谅她们的。”
胡梨点点头，也对，能够被原谅的伤害肯定是因为伤得不够深。
等青儿过来，胡梨问道：“先前让你给皇上做的毛绒大衣做好了没有？”
去年见到胡子昊，才十五岁的小少年，却只比萧耀矮大半个头了，照着萧耀的身形做个小两号的衣裳，胡子昊应该可以穿了吧。
“嗯，早做好了，奴婢暗暗比划过皇上的身形，还有皇上放在您这儿的衣裳，应该是没问题的。”
“那能不能照着皇上的衣裳做个小两号的衣裳来，不用绣那么繁华的花样，几天能做好？”
青儿皱了皱眉头，“小两号是多大的？肩宽几寸？身长多少？袖长多少？”
胡梨想了想，“你拿件衣裳过来，我比划给你看。”
青儿点头，快速从大立柜里取了件蓝色的羊绒大衣展开。胡梨看着那精美的竹叶绣纹，赞叹道：“青儿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青儿笑得眼儿弯弯，“没有，都是些简单的绣纹，太繁杂的奴婢还绣不好。”
“这裁剪和针脚已经是很好的了。你看，这肩膀处小一寸半，腰身这里再收两指，长度到这里就行了。”
青儿眼睛一亮，“这是很简单的，奴婢给皇上做了五件，拿一件出来改就行了，两天就能好。不知道主子要选哪件？”
“有红色的没的？”
青儿摇摇头，“没有，不过去年许掌柜又送了一批进来，您选了块紫檀色的毛毡让奴婢做了件绣枫叶纹的。”
胡梨眼睛一亮，“那就选紫檀色的好了。这件先放这里吧。”胡子昊肤色白皙，五官精致，浓郁颜色的衣裳更衬他。
抚着手下的漂亮衣裳，都做了这么多件，还一件都没送出去，可真不像话儿。
正感叹着，就听到门口的请安声，胡梨抬头，萧耀又来了？这两天可是每天都来呀。
萧耀一进屋就看到静静靠坐在矮榻上一身鹅黄素净打扮的娇人儿，脸色不如以前那般红润，可精神看着还不错，嘴角便慢慢勾了起来，不等胡梨起身就制止道：“坐着就好，朕就是来看看你，今儿感觉如何？”
胡梨依言老老实实地坐着，“还好了，顾院判开的药没那么苦，臣妾能喝下去。就是喝了药，又只能吃清淡的东西，臣妾都没什么味口了。”
“等吃完药你想吃什么让人去朕那里点就是。”
胡梨笑着点头，“这可是皇上说的，不能反悔哦。”
萧耀笑着坐在胡梨对面，这才发现矮榻上铺着的衣裳，这个颜色和长度一看就是男人的，嘴角的笑便更浓郁了一些，“这是什么？”
胡梨起身拿着衣裳在萧耀身上比试一下，“这是臣妾新画的样子，让青儿试着做了一件，皇上起来穿一下，看合不合身，好不好看？”
萧耀眼馋胡梨做的衣裳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见此，直接将身上的长衫脱下，不等胡梨过来侍候，便道：“这衣裳简单，朕自己穿就行，你去坐着。”
胡梨笑着坐下，这人身材好，穿这样的长款大衣真是帅得没法说了。“皇上穿着真是好看，您抬抬手，看看紧不紧？”
萧耀照着做了做，胡梨便道：“胳膊那有些紧了，得再松一指才会更舒服。”
“朕觉得挺好的。”摸着虽有些粗糙，可更保暖，这窄袖做事也更方便，简单利落，嗯，再适合他不过了，萧耀非常满意地点点头。
胡梨闻言也就随萧耀了，“您要是觉得舒服那就不改了，这里头要配件立领的衣裳穿才更好，臣妾去给您找一下。”
陈三娘在一旁道：“主子您歇着，奴婢去帮您找来。”大立柜里放的衣裳她肯定比胡梨更熟悉。
等萧耀里外都换好，胡梨眼睛都成心型了，真是太帅了，用精干贵气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突然间，胡梨生出一种不想将这大衣样图交到衣衣布舍的感觉来。随即笑了笑，美男易得，银子不易得，她如今要养的人更多了，还得努力赚钱才是。
萧耀笑着坐下，“怎么想到给朕做这衣裳的？”
胡梨回过神来，笑道：“皇上送那么多东西给臣妾，臣妾总要回报一二呀。只是想来想去，您好像什么也不缺，所以只能做几件衣裳聊表心意了。”
萧耀笑着点头，“朕很喜欢爱妃这小小心意。”
胡梨笑着眉眼弯弯，“喜欢就好，这衣裳还是适合出门穿，以后皇上要是微服出宫就可以穿这衣裳，行动会更方便呢。”也可以帮她衣衣布舍做移动广告牌。
萧耀点点头。
“臣妾还让青儿给十弟也做了一件，也不知道十弟有没有长高，去年他还比皇上矮大半个头呢。”
听了这话萧耀心里的喜悦瞬间降了一层，不过后一句又不知什么原因取悦了他，“你现在给胡子昊做了要等到年底的时候才能送去，只怕是不能穿了吧，他那个年纪的孝长得挺快的。”
胡梨装做不在意道：“哦，不用等到年底。李夫人过几日就要回西蜀了，过两天臣妾就送出宫让她帮着带去西蜀。”
萧耀挑了挑眉，“李夫人要回西蜀，什么时候的事？”
胡梨歪着头想了想，“前几日李夫人不是进宫了吗，她还特地过来跟臣妾说一声。说是李大人一个人在西蜀，她不放心，正好李杰，就是李才人的庶兄，年纪也大了，想着定门亲事。李夫人看中了臣妾七姐，过来问臣妾意思。可这事臣妾哪好拿主意呀？只不过七姐与臣妾一向要好，臣妾打算送封信回西蜀，将李府的情况好生跟她说一说，省得她不知情被哄骗了。”
萧耀脸色一变，声音有些低沉，“李府什么情况，让你这般不看好？”
胡梨斜了一眼，面露困惑之色，嘴里却快速地说着，带了些小小的得意出来，“皇上这就不清楚了吧，这样的小道消息还是咱们女人知道得多些。那李尚书家里在京城出了名的是子嗣繁盛。李尚书一妻两妾，可孩子生了十二个，其中有八个儿子。等到李才人父亲那一辈人成亲的时候，发现五进的宅子不够住了，可公中又没得多余的财力扩大府邸，于是将庶子都分出去了，只留了三个嫡子在府里。
就这三个嫡子除了李才人的父亲李知府，只有李杰一个庶子外，其他两房共生了九个儿子两个女儿，比李知府那一辈男丁更多。到李杰这一辈人成亲的时候只怕又要走老一辈的路子，将庶出得都分出去。李杰虽是长房唯一的儿子却也是庶子，到时候岂不是也要分出去？
我七姐别的都好，就是性子软，真让她一个人操持家务，臣妾想想就觉得不放心。再说我七姐一个嫁到京城，父母兄弟都不在身边，就是被欺负了也没人帮她出头，吃了亏也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那多可怜呀。还不如留在西蜀，随便嫁入谁家，还不被当做财神爷一般敬着呀？何必嫁到京城来讨不自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