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不 喜
胡浣莲虽是丧母长女，可耐不住太夫人心疼，平西王看重，被带到康庚院细细教导十多年，养出一幅目下无尘，唯我独尊的性子来。如今这些毛病被收敛得干干净净，变得会低头，会查颜观色，变得卑微起来，那必然是受了一番折磨一番教训，才换来这脱胎换骨般的变化来。
但不可否认，这样的胡浣莲让人看着更顺眼了。只是再顺眼，胡梨也没打算做什么，她们两个虽说是姐妹，可不同母，明里暗里斗了那么多年，说什么姐妹情深，就有些虚伪了。
哪怕不是胡梨自己经历的，可记忆里都有，便让她对胡浣莲生不起什么好感来，没有相处的情份只有记忆里的憎恶，胡梨觉得她现在对胡浣莲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就算得上是涵养很好的了。
所以那些闺阁私语她们之间还是免了吧，她们俩的感情还没走到能交心的地步。
“还行吧！你呢，在公主府待得如何，听宫里人说平乐公主的性子最是温和不过的，有个这样好脾性的婆婆，二姐倒是好福气呢。”
胡浣莲脸色一僵，眼里快速闪过一丝恨意，手用力地握紧，深吸口气，然后挤出一抹笑来，柔声道：“嗯，公主对我很好，常带我出去见客，指导我待人接物，这些日子我倒是长进不少。也因此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有多狭隘，以前做的事错得多离谱。你我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姐妹，怎么能因着小时候的不懂事就疏远了呢？
如今这京城里只有咱们姐妹在，更该守望互助才是，只希望妹妹不要与我计较以前的错事，以后咱们亲姐妹多走动，你在外头有什么事儿不好处理的，只管交给我，我一定会拿它当做自己的事来做。”
胡梨眼睛眨了眨，这人是在向她忏悔吗？只是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她有什么事儿会要胡浣莲帮着去处理的？
笑了笑，“二姐有心了。”至于后面的话是一个字也不接。
胡浣莲见了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只按得胡梨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这胡浣莲是故意来给她找不痛快的吧，大年初二跑她屋里来哭丧呢。
拉着脸冷声道：“二姐，今儿可是大年初二，年味还没散呢，你跑我这来寻丧气不是？”
胡浣莲心中一慌，忙放下手，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着妹妹不愿原谅我，一时伤心没顾上这些，还请妹妹原谅则个。”
胡梨冷冷看着，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表相改得再好也只不过是将那些臭毛病给埋得更深罢了，对着自己这个从小没放在眼里的妹妹两句的功夫不就露出来了？
胡浣莲看着胡梨的冷脸，不知怎么的心里紧了紧，咬着唇，这进了宫就是不一样，若是她也进了宫，公主府里的那些委屈不就不用受了？还能住进这么大的房子，穿着别人见都没见过的稀有料子，对着自己这个姐姐也敢摆脸色了。
胡梨还真没把胡浣莲放在眼里，这拧拧巴巴的样子做给谁看呢？心里不痛快了直接赶人，“二姐估计是昨儿没休息好，快些回去休息吧，皇上还在，我就不陪二姐了。”
胡浣莲神色一紧，“皇上在这儿，怎么可能？今儿几位驸马都进宫了，皇上难道不用陪几位驸马吗？”
胡梨斜了一眼，“这话说的，二姐是想管皇上不成？在宫里说话还是谨慎些好，省得给公主府招祸，那二姐怕是要受难了。”
胡浣莲咬了咬唇，不敢再随便说话，看着胡梨起身离开，一旁侍候的青柳快步跟上将斗篷给披好，绕过屏风，然后是门开门关的声音。胡浣莲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婆婆带她进宫，可坐了没两刻钟就将她打发走，明摆是嫌弃她。
如今来找自己亲妹妹，没两句话也被嫌弃了，她还有好多话没说呢，她进宫一次不容易，这次不说以后只怕是没机会了。可是皇上在后面，她没那个胆子跟进去。
胡梨进屋看到萧耀拿着本游记歪在大迎枕上，看了胡梨一眼，又将视线放在书上，“这么快？”
胡梨在东侧室换下衣裳，才坐了过来，“嗯，二姐心情不大好，许美人走后跟我没说两句话，就红了眼，您也知道我这个笨嘴笨舌不会劝慰人，只好让二姐去找平乐公主了。也许二姐嫁人了婆家更亲密吧。”
胡梨人懒，最讨厌的就是麻烦，不管胡浣莲上门要干什么，她都不想搭理。
这话萧耀更不好出声，“嗯，你二姐头回进宫看你，不想说话赏些东西给她就行了。”
胡梨一愣，“赏东西？”还有这规矩？
萧耀一看胡梨呆愣模样，笑道：“你如今是四品充仪，许嘉衎没有功名也没得爵位，你二姐也没得诰命，进宫来拜见你自然要赏些东西给她。”看来这丫头和她二姐关系一般。
胡梨立马叫陈三娘去库房里挑几样送去，最后还叮嘱一声：“库房里还有几匹织金缎，选个红色送给二姐，再送些首饰，也算给二姐在夫家撑腰，省得下次见到我又滴眼泪。”
陈三娘应声下去收拾了，如今这宫殿大，二进的房子就用来当库房了。以前在偏殿显得拥挤的库房搬进这里就空了许多，还好有皇上送来的赏赐才填补了些。
快速挑了些胡梨不喜欢或是用不着的东西送去前殿，还好胡浣莲一直坐在那里，陈三娘长松一口气，“许太太，这些都是娘娘送给您的。”
胡浣莲见到赏赐，虽觉得接下胡梨的赏赐让她显得低了一头似的，可若是不拿些东西就离宫，只怕公主回去又要她立规矩了。“替我谢谢你家主子了。”
“奴婢会的，这东西有些多，不若奴婢派人给您送到宫门口，等会您和平乐公主出宫的时候再一起带上。”平乐公主进宫，太后肯定是要留饭的，听说司乐司还新排了几出戏，都是特地为了女眷进宫准备的。
陈三娘话说到这个份上，胡浣莲也没得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了，只得起身，犹豫了一下才问道：“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陈三娘沉默了一下才道：“娘娘刚起床皇上就来了。”
胡浣莲听了只得压下心头的闷屈，在青梅的带领下去了慈安宫。
内室，胡梨看着还在悠闲看游记的萧耀，好奇道：“皇上不用陪驸马们用膳吗？”
“朕与他们不熟。”萧耀似乎看得极入神，半晌才说了一句。
胡梨想了想，今天是宫里嫁出去的公主们回娘家，就算长一辈的驸马不熟，可今年新嫁的永乐主公也回宫了，萧耀也不给面子？永华公主嫁的是祭酒家的二公子，和杨蓉成了妯娌呢。也不知道这个永华公主好不好相处？
不过萧耀不想说，胡梨自然不会去追着问，“那皇上中午在这儿用膳吗？臣妾想烤羊排。”
萧耀将视线从书里移到胡梨脸上，想了想才道：“朕那里有个御厨房烤羊做得极好，宣他来长乐宫做好了。”
胡梨眼睛一亮，“那敢情是好，常公公，怕是又要劳烦你让人跑一趟了。”
常胜就是在一旁侍候，听了这话自是点头，今天一早起床皇上的心情就不怎么好，早膳也没用，在慈安宫里只坐了盏茶时间就直接来了这里，还好娘娘正在用膳，看到皇上喝下两碗粥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虽不知道皇上为了何事不高兴，可如今愿意用膳，就是要他亲自下厨也是愿意的。
“不敢当，奴才这就让小乐子跑一趟，年前光?寺送来了批牛羊，奴才这就吩咐现宰一只过来。”
一只说有牛，胡梨眼睛一亮，“有牛肉？”
常胜点点头，“是呀。”
胡梨笑眯眯道：“那能不能带些牛肉过来？”
“自然是可以的。”
等常胜出去，胡梨对着萧耀道：“皇上，臣妾今天亲自下厨给您煎牛排好不好？”
萧耀挑了挑眉，嘴角带上笑，“你煎？”
“皇上可别小瞧人，臣妾也是能下厨的。”牛排要好吃一个是火候，一个酱，厨房里有胡椒，做牛排就没什么难处了。
萧耀也来了兴致，皇后和淑妃以前也曾给他送一些汤水，说是自己亲手做的，可也不过是拿勺子在汤里搅两下，意思意思，但胡梨说得这样信心满满的样子，可不像只动口不动手的样子。“那朕就等着吃爱妃亲手做的菜了。”
胡梨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直接站起身，“这有何难，皇上等着就是。”
让青儿给她找了块大帕子将头发包起来，这里的厨房最麻烦的就是油烟大。
从胡梨离开，萧耀的注意力便不能再集中到书上了，刚才看着觉得还有点意思的游记这会只觉得枯燥乏味了。常胜见主子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眼珠子转了转，“皇上，要不奴才给您去厨房端些热的点心过来，这天儿冷还是吃些热乎东西的好。”
萧耀嘴角微微勾起，赞赏地看了眼常胜。
常胜忙颠颠地跑出去了，在厨房里转了一圈，见胡梨正在腌制牛肉，只是奇怪那牛肉怎么切成手掌大。桃红在一旁听胡梨吩咐做事，从乾明宫叫来的御厨正在处理羊排，常胜感叹了一句，这位主子还真个自己动手呀。
胡梨不但动手煎了牛牌，调了酱，还让人烤了面包和鸡，炸了土豆条，煮了个南瓜汤，算一算差不多了，便让人上菜。
萧耀看着身前桌子上摆着得极是规整的菜肴，笑了笑，这种摆盘与御厨常摆的还真是不一样。
胡梨重新换了身衣裳才过来，先给萧耀斟了酒才坐下，“吃这菜要喝葡萄酒才行。”
萧耀拿起筷子对着跟前的甜瓷盘里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牛肉拨了拨，沾上酱就往嘴里送，嚼了两下，点点头，这口味还真是独特，跟御厨房做的全然不同。
“嗯，肉质鲜嫩，这种酱朕还没吃到过。”
胡梨看着用筷子夹牛排的萧耀，有些想笑，忍住才道：“皇上喜欢的话臣妾再做给您吃好了。”下次再吃一定要把叉子弄出来才行。
牛排胡梨只尝了两块就放下了，不是不好吃，而是羊排太好吃了，一大盘子的羊排有一半进了她肚子，萧耀最喜欢的竟然是烤面包，装过来的八个面包都被包圆了。
酒足饭饱，自然午歇了。见萧耀提出要小憩，胡梨也没多想，直接挥手让人退下，就帮着萧耀解衣，谁知萧耀的衣裳还没解尽，自己的衣裳已经被扯开了。被压倒的那一刻，胡梨发出灵魂一问，不是说古人都很保守的吗？
萧耀从上午到下午包括晚上，整整一天都待在长乐宫里。胡梨也陪着房门都没出一步，连太后那里也忘了去拜见一番，自然不知道几位公主出宫时，平乐公主那难看的脸色，不过在宫门口看到胡梨的赏赐后，总算缓和了一些。
初三萧耀还是留在了长乐宫，胡梨想了想，过年的皇帝是不是很无聊呢，不走亲不访友，所以无事可做。
“皇上，要不你教臣妾下棋吧，臣妾最近想学棋呢。”
萧耀眉头一皱，“朕不擅棋艺。”
胡梨眼睛一亮，不擅长好呀，她这刚入门的别级也不适合跟擅长的人下呀。急急翻了棋盘出来，“臣妾才刚开始学呢，您不擅长正好，咱们还能多下一会儿。”
萧耀本打算回乾明宫看折子去的，听胡梨这样说又觉得再留一会儿也行，反正都是些请安折子，看不看也不打紧。
摆上棋盘，两人便你来我往地下起来了，胡梨这下是真相信萧耀不擅棋艺了。“皇上您不召大学士们下棋吗？”
“朕折子都看不完哪有找他们下棋的时间。”萧耀执棋神色很轻松，胡梨的棋风和他很相似，直来直往，落子也快，不怎么需要费脑子，下得轻松。
而他最难得的就是这样的轻松。
胡梨突然觉得萧耀这皇帝当得挺憋屈无趣的，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儿操不完的心，却没得一样自己真正的爱好，还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