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 嫁
陈三娘微微愣了愣，“姐怎么会这么想，奴婢在夫家待了四年，第一年是给夫君当丫鬟婆子，夫君去了后，我便是全家的丫鬟婆子和厨娘，熬了三年，他们还要将我卖给一个屠户。幸得姐相救，还给了奴婢一个安身之所，奴婢怎么还会想着再嫁的呢？”
胡梨眼睑微垂，救陈三娘的并不是她，“你，再嫁不见得还会遇到像你前夫那般的人家呀，如今你可不比以前，你现在可是有平西王府有我给你撑腰。”
陈三娘的笑越和温和，“姐，奴婢就是再嫁人，也是要侍候夫君侍候公婆的，侍候别人还不如侍候姐自在。”
胡梨想起陈三娘看青儿的眼神，“你就没想过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吗？”
陈三娘脸上的笑一顿，“孩子，若是嫁得好有自己的孩子自然是件乐事，可若嫁得不好呢，有了孩子不过是多一个人受苦罢了，奴婢实在是怕了。奴婢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在姐身边轻轻松松的一时间就没了，不像以前，掰着手指头过日子，不知道何时是个头，每日等着奴婢的不只是家务重活，还有辱骂责打，那日子过得真叫人悲惨绝望，奴婢是真的怕了。奴婢现想守在姐身边，等以后姐有了孩子，奴婢亲自看着姐公子长大，岂不是比自己做母亲还要幸福吗？”
“只是这样委屈你了。”
“姐什么话呢，奴婢能遇上您是奴婢此生最大的福气，能跟在您身边更是得之幸。奴婢欢喜都来不及，怎么会委屈呢，姐这话可不能再了。”
胡梨微微笑应下，这个时代对于女子是极其严苛的，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嫁人，可惜的是，她做不了自己。
“既然你打算跟着我了，以后只管着我屋里的事，外头的就交给芳云吧，让她将内院管起来，有两位嬷嬷指点，问题应该不大。你也轻松点。”
陈三娘脸上露了笑，觉得这样安排最好，她是要跟着姐进宫，府里的事迟早要脱手，等以后弄熟了再交给别人还不如一开始就由芳云去管。
“好，奴婢明儿跟芳云，时辰不早了，您明儿还有得忙的，早些歇下吧。”
着便侍候胡梨睡下。
身下的被褥是晒得暄暄的厚棉垫子，鹅绒枕头上能闻到好闻的太阳味道，盖着的蚕丝被不厚不薄正合适，一切都是极熟悉的。本以为睡不着的胡梨，只闭上眼一会会就传出匀称的呼吸声。
陈三娘帮着掖了掖被子，京城的五月，晚间还有些凉意。
陈三娘坐在榻上看着空的点点繁星，这样晴朗的夜空在西蜀是很难遇到的。
就像胡梨，这样好侍候的主子也是很难遇到的，而刻薄的夫家却很容易遇上。她如今的日子比起以前来简直是生活在堂里，她怎么可能想再嫁呢。
就这样陪着姐，挺好的。
月色下，陈三娘普通的五官也变得柔和靓丽起来。
翌日，胡梨起身，正准备用早膳，芳云便求见，人进来后便站在一旁看着桃红侍候胡梨用膳。
“厨娘一早起来做的奶香馍馍，看姐模样倒是喜欢，也不枉安二叔费了老大的劲才弄来一头母牛。”
胡梨用完一碗豆花，两只虾饺半笼奶香馍馍，接过桃红递上的帕子拭了拭嘴角，“嗯，这馍馍做得十分劲道，又暄又柔，你也尝尝。”
桃红直接拿起一个，尝了尝，点头道：“奴婢得空学一学。”
芳云这时才上前见礼，“奴婢见过姐。如今府里只有一个正经厨娘，夫家姓朱，大家都称她朱大娘，以前在右安门那边开过一个摊，专做面食，有点儿名气，才被安二叔聘进府里的。”
“难怪了，这面食是人家的饭碗儿，桃红想要学到怕是难了。”
桃红笑着反驳道：“奴婢又不跟朱大娘抢做生意，奴婢学了也只做给姐一个人吃，朱大娘还藏私不成？”
芳云也凑趣，“朱大娘若是知道是做给姐吃的，只怕会巴巴地教桃红呢。”
胡梨摇了摇头，这两人自在王府后院长大，对市井民不大了解，她们可不像王府的丫鬟都是打就卖进府里，按着王府的要求被改造成一个合格的丫鬟，其中最优秀的这才有机会在主子跟前当差。
所以她们的性就是一切都是为主子服务。
但朱大娘出自市井，需要一个女人抛头露脸地挣钱，家庭条件可想而知。桃红想要学她的看家本领只怕是难了。朱大娘可不像西蜀王府里的洪大娘，一家子都在王府当差，平西王妃一句话，她不敢不全心全意地教桃红。
“芳云，府里的丫鬟们就交给你去管了，陈妈妈以后专管我身边的事儿。”
芳云吃惊地瞪大了眼，看了看桃红一眼，又看向胡梨，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她之所以求着跟姐上京，就是因为出嫁后她没了差事被婆家明里暗里的嫌弃，丈夫虽体恤她，可对上自己的母亲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帮着她话，出嫁半年的时间于她而言实在是太难熬了。
她以前是御风院大少爷身边的大丫鬟，身边的锁碎事都有丫鬟去做，灶台更是从没进过。可嫁了人，洗衣做饭却成了她的差事，做不打紧，最主要的是她做了还要面对婆婆和姑子的挑三拣四，简直是苦不堪言。
本只是想着让姐带她逃出那个炼狱，没想到姐竟这般看重她，给她这般大的权利。
跪了下来，伏在地上，哽咽道：“奴婢谢姐大恩。”
胡梨视线从芳云的双手上扫过，眼神闪了闪，出嫁半年，芳云变化竟这般大。
“起来吧，你本是大丫鬟，按出嫁后是该回府继续当差的，这一点也是我考虑不周，想着你新嫁，让你多些时间与家里人熟悉。你即想回来当差，那我把这府里的事都交给你了，你也知道除了我这个院子里的人，其她人都是新进的，你得好生敲打敲打，早点把规矩立起来。这个你可以跟吴嬷嬷多讨教。”
芳云再次谢过，通红着眼，“姐放心，奴婢会好生做事的。”
“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