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落魄王孙

建安城，在北部二三十里处，至西晋时还置有汶县，却早已废弃，高句骊人所筑的城池，不但墙体单薄低矮，且没有护城河，防御设施也十分粗糙。

王仲德率三个新募军北上，留驻都里镇二旅，枳利城三个旅，到建安城时就只剩下两个军，还要看守两万多俘虏，这些高句骊人长着饼脸蹋鼻，个头矮小粗壮，看向宋军的眼神带既畏忌又敌视。

为防俘虏逃跑，王仲德下令只给他们每日吃一餐，并将其军官一一搜查出来处斩，不过混在高句骊人中的也有不少昔时河北与青州的逃民，甚至有一些鲜卑人，这部分人比较恭顺，使得善后治理辽南之地多了一层保障。不过待来年开春，后续还有驻军家属迁来垦荒屯田，并将在辽南另建四个旅的水师船队，以与青州保持海上通道。

三日后，王仲德率剩下一个军北上安市城时，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经过留守旅帅的禀报，当日高臣武连续出骑兵发动三轮攻势，无法奏效后便留下一万骑兵断后，试图率大部逃跑。

羽林右卫郎将姜宗霸率八旅骑兵全面出击，高句骊断后的骑兵大溃，姜宗霸率部紧追到城东南千水河岸边小孛山下，对开始翻山的高臣武本部发起突袭，其主力随之溃败，小孛山与千水河南岸的坡地上伏尸遍野，共计斩首近三万，俘虏一万余人，仅高臣武带着千余骑逃跑。

高句骊军的战斗力比料想的还差得远，如此不堪一击之下，朱景符信心大增，率部尾随残兵追击到新昌镇，连高臣武的大营也一并夺下，随之准备进取辽东城。

王仲德闻报大惊，他这些年被贬到青州，虽只是一郡太守，但却在沿海各处督建军港码头，对高句骊国情有所了解，汉时的辽东属国城可是大城，被高句骊人占据后，屡次迁移濊貊人、夫余人、靺鞨人往其地安居，使周边人口已达十五万人，成为丸都城东部的重镇。

高臣武虽败逃，只要逃回辽东城就能迅速再征调出两三万兵马，而丸都城的援兵一旦到来，那时就骑虎难下了。当日傍晚，王仲德急忙手书一封，派快骑送朱景符中军，劝其谨慎行事。

好在等了数日后，朱景符率兵押着大上万头牛羊马匹浩浩荡荡而回，原来是朱景符是趁高臣武逃回去没有稳住，而援兵还没到之前，先分兵在辽东城周边四下大掠，纵火焚烧村舍农田，就此撤回。

因安市城与乌骨城、大行城之间有千山山脉阻隔，又有大片的原始森林覆盖，道路不通，后勤粮草转运十分麻烦，除非打下辽东城才能取道往东南，或者沿半岛东南部的海岸线直往马皆水出海口北上，兵力预估不足，达不到战略目的，只能就此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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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中的辽西渝水口海湾处风浪很大，陈道景已经率船队在此等了半个多月，因龙城还没有准确消息传来，冯受居、冯业兄弟让两万五千多军民随从登船，自己却在青州城（锦州）协助守城，因为奚斤已率兵五万抵达此处，正在展开攻城。

魏军是从辽西来，对城东南十几里的海湾处还没刺探到情况，陈道景自然没什么心思帮燕军守城，他只是奉命行事。

这天凌晨，冯受居终于骑着马赶到了海边，身后并没有魏军追赶，陈道景派士兵将其与三百骑随从接应上船，在甲板上相迎询问。

“冯将军！莫非龙城已不可守？”

冯受居一脸如丧考妣，声音低沉着回道：“吾父率兵四万在城郊迎战魏军，惨败！魏军追着败兵冲进了城内，龙城陷落了，大燕……亡了！”

亡了吗？呵呵……陈道景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心中毫无同情，冯氏不过占据数郡之地不到二十万人口，居然也敢称帝，沐猴而冠也就算了，而且没有长远眼光。

若以辽西之地投献朝廷，不说封王，怎么也能封个公爵，偏偏什么都不想负出，还一味心怀侥幸地求援，天下岂有这等好事。陈道景虽心中如此想，面上却不表露。

“可还有人手需要南渡的吗？某还可以等上一天，魏军即算追到此处，也耐我等不得！”

“许多将士在辽西有家业，又哪里愿意南迁呢！”

陈道景闻言一怔，随之命水手升帆启航，经两日南下到枳利城西的海岸泊船，将冯氏随从军民两万多人送上岸，派士兵将之送到枳利城，交由守军在附近安置，再经两日便回到了芝罘军港，次日早上换乘小船到东牟城北小码头。

长沙王刘义欣正驻守在此转运粮草，闻报派了右参将秦万纪在码头相迎，一行人客气寒喧几句一路进城。东牟郡在西晋时曾有置郡，后来一段时间废置，城池也非常狭小。

近些年重视海防后，王仲德征调军民重新扩建，使城池周长十五里，自东莱郡划出来独建一郡，并计划于芝罘港口另建芝罘县，于东部海角一带选平地处另建四座县城，以分流青州临淄比较集中的人口。只是战事一起，打乱了建设部署。

到了城内郡府外，一名身材高大壮实，年约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身着龙纹紫袍玉带，玉树临风般倒背着双手立郡府前台阶上，见冯受居、冯业与陈道景前来，便立即迎下台阶。

“二位冯将军如约前来，不知大燕皇帝陛下可安好？”

“有劳长沙王殿下挂念，吾国都城失陷，父皇不忍偷生苟且，坠城而去……徒留冯某南投……”

见冯受居一脸悲切哽咽，陈道景愕然，之前并未听他如此说过。

刘义欣面色微变，叹息道：“不想燕皇如此刚烈，辽西之地苦寒，物产不丰，人口稀少，气数使然，非人力可为，二位既诚心南下，我朝自会妥善安置。”

冯受居躬身拜谢，不想其族弟冯业却问：“既然吾之属民安顿于枳利城，是否可容吾等去其地安家立业？”

“冯将军之请，吾自会上报朝中决定，且先进京觐见才是。”刘义欣侧身伸手虚引道：“二位远来，吾已备好接风之宴，且先随吾府衙一叙。”

将冯氏兄弟带上郡府后堂，刘义欣命部将东牟太守与秦万纪相陪，自与陈道景到太守签押房中相谈，二人落座，刘义欣便问：“冯氏带来属民多少？”

“不过两万五千之数，由其将阳锐暂领，才这点人口，虽带来了也不能算是他们的了，辽南之地作为青州附属军镇，不需要豪族，更不能酿生变乱。而且……那个阳锐可以拉拢为朝中所用，冯氏毕竟是失国皇子，心中难免为会生非份之想。”

刘义欣点点头道：“那能为他们请封个爵位吗？”

“无功不授爵，殿下若不想惹上麻烦，最好不要开这个口，以免让陛下为难，于殿下亦无甚好处。”

刘义欣默然，想着笑了笑，又道：“说来自先帝在时吾便出镇青州，已有七年多了，以今后来的大势看，青州之地仍不会有什么大战，是以……吾想调任外州，或回朝亦可，不知上位面前可否传达一二？”

“殿下镇青州以来素有功勋，亦算有一份勤王之功，想来必允殿下之请。”陈道景笑着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