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冷锻板甲

北燕与高句骊使者求封互市一事，随着刘义符的意思传达到中书省政事堂，各部衙便开始备货，同时派人往彭城接收战马，送往江北的太仆寺马场。

虽然其实是三国的使者，刘义符也只是再在朝会上例行公事接见，但是册封嘛，这就要派一路使者，先往北燕，再往丸都城，而据高句骊的使者建威将军葛卢、中内评乌白雏透露，其王高臣琏打算今年入秋后迁都，平壤新都城已经建好了。

高句骊虽是边荒小国，整体上却约五六十万人口，民众半农牧半渔猎，但其地所产好东西也不少，奈子、大枣、人参、虫草、貂皮、狐皮、熊皮、虎皮、兽筋、麝香、玳瑁、东珠、鲸油等山海特产十分丰饶。

正是夏收税赋缴纳之时，两路使者带来的战马、杂货总值三百多万缗，其中三万五千匹上好战马，平均一匹三十缗，如果是河曲马和西极马，那一匹是高达四十到六十缗，不过这点货物当然都能毫不费力地吃下。

对于高句骊，刘义符本来是很有想法的，但为免打草惊蛇就干脆什么都没提，辽东半岛那片突入到渤海湾的战略要地，哪能容高句骊占据，只要收复那里，随时能从海上西击幽州，东击平壤，只是不急。

而派使册封的人选，刘义符斟酌了好久，决定派出大内都督府车骑郎将柳元景为副使，正使人选则以尚书左丞江道源，另以上林苑监令黄渠带一队内侍前往宣诏，这个宦官办事精明干练，让他刷刷资历好提拔一下。

另还需向北魏派出使团，去年双方谈妥的事情该付诸行动了，刘义符迎纳北魏武威公主是为嫔妃，而嫁宗室女与拓拔范却是正妻，名份上占了点便宜，不过武威公主是庶出，拓拔焘并不重视。

这一路使者，刘义符打算派礼部侍郎许绰、老宦官西六宫都掌治刘瑾之、右参将冯晏率两千骑出使，主动去迎亲给足面子，不然得北魏自己送上门，估计有点拉不下脸。

而且北魏公主出嫁，一般都有庞大的嫁妆，按他们的制度，公主不但有食邑、奴仆，还有大量的私产，会附带大量的陪嫁奴仆，使团人数少了可不行。

直到七月中，双方的货物清算交接完毕，许绰、江道源各率使团两千人乘船队送两国使者先至彭城分道而行，东路取道陆路送往青州再出海。直接走海路自然也可以，但却没必要为此暴露航海的实力，而且水师出海一次的花费也比较大。

这年原计划入秋后动工，修通京口江北到淮阳的邗沟运河，但结果还是因事情太多只能暂且搁置，不说沿海军港码头的建设，各州江河水师与所配备战船的整编，以及官商产业的普查登记，即是新币发行，旧币回收所带来的问题也非常繁琐。

七月以来，扬、徐、越、江、淮、益、梁等七州，追查出大大小小一百多家私铸劣币的家族经营式商户，这些主犯都不用说，一律判斩首，家族从犯一律贬为奴婢，充入盐、铁矿场官坊。

这还是各州都没有扩大范围打击，其中所牵连的郡县在任官员已不在少数，也是因这几年官员调任频繁，又加设州郡三府，许多高官听到风声提前收手了，高层对这种情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悄然放过，以减轻政策阻力，确保能尽快落实。

得益于皇权的加强，中枢权威也随之水涨船高，户、商、尉三部联手持续对各州施压督促，刑、法二部与御史台三司派官吏组队分巡各州。

以致于许多州郡官员很是警觉地嗅出了味道，虽迫于无奈对私营产业作坊与商铺登记过户给族亲，但私下里是百般抗拒使绊子，搞得地方鸡飞狗跳，隔三差五就有犯官或各类案件人犯被递解进京。

先帝时，对各种刑事案件、大案要案，都亲往宣阳门内的延贤堂听讼，甚至亲自开口判决，刘义符却没有这个兴趣，他只管幕后把控，最终勾决，谁办事不得力那就换人，皇帝岂能亲自下场拉仇恨。

所以刘义符自己一直很清闲，他近来只抓两件事，一个是水师造船坊分为蔡洲、新洲两处，一个专造内陆江河平底、半尖底战运船，一个另造尖底大海船，以及沿海码头的兴建；另一件事，就是秣陵故城的新建军器局。

这日清晨，刘义符带上陈裨、刘穆等百十随从，在京中乘小船队溯河而上，到葛桥西码头停靠登岸，就见沿河多了一个巨大的污水池，及十六个两丈多高的大水车随着水流冲激不停地转动。

申屠遇最终并没有将军器局新作坊建在秣陵故城址处，而是另处选了一片靠近河岸的平地所建，外围是一圈两丈七尺高的夯土城墙，周长十五里，也相当于一座县城，内部分设了锻造坊、铸造坊、装钉坊，而兵车坊、甲具坊、弓弩坊仍设在少府尚方城内，铁、木分开来更利于防火。

知道刘义符要来看，申屠遇提前让工匠、役徒休沐半日，自率一群官吏在城门外相迎，礼毕寒喧一番，刘义符照例是先去衙署，让军器局令取来一些兵器成品验看。

锻造的弧形环首刀、箭头、枪头、浑铁小枪、槊头等，工艺都比较成熟，这没什么好看，地上有几个小麻袋，里面都是鱼鳞状、小长方形札片、或梅花状菱形甲片，都有许小孔穿缀，看起来也是手工锻打的。

随之两名小吏抬进来一个大木箱子打开，里面露出一叠背心状铁甲，刘义符取出两片打开一看，这正是他想要的一种全新式重步兵、重骑兵板甲。

身甲分前胸、后背、两肋四大块，主要是可根椐身材体形不同，两肋板甲相接于外侧可以松紧，没有肩甲，臂甲外侧为板甲，与肘甲大护腕相接处为鱼鳞甲，腰部以下围以及膝裙甲，小腿部位则是皮靴外镶胫甲及护膝，比新的明光甲防护更好，却只重了五斤。

“不错！冷锻工艺基本上合格了，头盔打造得如何？”

“陛下！虽然勉强打造出一些，但水力锻锤仍要改进，带面甲的头盔还要用陶模铸造人脸模形，然后用锻锤一次挤压成形，再将眼鼻口唇处打磨光滑，面甲与胪盔的额上处，邢页得有一点弧形，这方面也还要改进。”

“眼下无大战，可以慢慢摸索，我朝甲具已算得上先进，但是细节要多多改良，一套盔甲分为十几片，需要士兵互相披甲，这在战场上非常耽误时间，邢页技术必须提高，要让士兵可以独立披甲，再一个就是面甲……”

刘义符说着，取出一只胪盔，这是一种内有皮质护套，类似于骑手头盔的原理，盔沿到后脖颈并护住耳朵，面甲在前呈弧形保护住整个面部，成品内壁也要上一层软皮，只露出眼睛和鼻孔、嘴巴部位内有铁片，可以从下巴顶上去，从而封住了嘴巴。

“这种胪盔和面甲、胸甲都试验过了吗？”

“试过！”申屠遇微笑道：“用硬角弓放出破甲箭，五十步之内方能射穿面甲，胸甲五十步也无以穿透，另外破甲专用的浑铁小枪，不要求韧性，只要尖锐够重量，臣以为用冷锻法打造更好。”

刘义符笑道：“这自无不可，另外车弩的轴承、链条、齿轮可能铸造出来？”

“齿轮好办，链条太过精细，毫厘之差都导致无法装钉成链，而轴承的内外钢圈，要在合拢的同时装入精钢弹子，臣目前试过几种办法，却都不合适，恐真如陛下所言，没有车床，轴承此物非人力能造出来。”

“这可依照朕提供的绘图，将一个个部件手工锻打，再以铁锉一点点锉到合格再组装，有了水轮车带动，只要车床制成功，那时就可以用来冷锻冲压轴承，链条部件冲压亦是同理。”

水力锻锤与水力车床，刘义符自己也不是很懂，不过却知道原理，他将这些教给申屠遇，自己却是不怎么管，只要时间充裕，又有了原理，他相信这时代的人都能做出来。

比如冶炼工艺，在他的指导下，申恬往宣城郡梅根冶跑了几次，冶炼作坊已经能炼出低碳钢、中碳钢了。如果轴承和链条的技术难关攻克，那时与魏军平原会战，不说辎重车，就是车弩都可以人工骑乘来回驰射，唯一遗憾的是车轮橡胶问题解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