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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五铢钱与银矿

这日上午巳时中,刘义符早起的议事完毕,在百余侍卫随从下,乘车出东城门,往北行四五里便到了金曹匠坊,这是一座占地甚大的庄院,不过在庄院北面,原本停工的新匠坊又重新开工了。

原本铸币事是工曹在负责,但有了铸范,工艺成熟之后,金曹便接管过来了。金曹主货币、盐铁、度支事,其实就是主铸币发孝盐铁专卖、用度支给与出纳等,与主管税粮收支的户曹同为财税部门,此时还没有并到一起,十二曹其实也不完善。

金曹参军上官淳之带着从事、掾、史十几人在庄院外等着迎驾,见他下车一齐恭身见礼,刘义符抬手示意平身,开口问:“金曹接管铸币匠坊有多久了?现在每能铸币多少?”

“有近一个月了,现在算是技艺成熟,若用料供应充足,每能铸一万币左右,铜料倒是够,受限于铅和锡的不足,每开工几日就要停工了。”

上官淳之年四十来岁,原是寿阳南梁郡户曹参军,对于管理财税有相当经验,此时起来有些无奈。刘义符微微颌首道:“听蜀中与武昌郡产铜之地,私铸铜钱者甚众,他们的铅和锡,又是从哪里得来?”

“陛下,那多半是从江州、宁州所获,还有南豫州也产铅和锡,因矿场控制不力,以致私钱难以禁绝。”

“走!进去看看!”

关于私铸钱币这一点,官淳之理解错了,事实上,非是矿场控制不力,而是铸钱的利润太高,百分之四百加的暴利足以令任何私铸者为之疯狂。

王莽时,大批私铸者凯觎王莽泉布的高利,冒着杀头和妻女没为官奴婢的风险也要盗铸。前朝时,吴兴沈氏的沈充铸造钱,名为沈郎钱,通行江东牟取暴利。而比如北魏,官铸钱一斤铜料七十多钱,而鲜卑贵族私铸恶钱,一斤铜料可铸出二百多钱,利润是官铸钱的三倍,要想禁绝私铸是很难的。

在一众官吏引路下,刘义符随着进入庄院内值房,上官淳之屏退下属,从值房内靠墙的立柜内抱出一个木箱打开,里面有三个方格,分别放有北魏五铢、刘宋五铢、建武开元五铢三种今世主流钱币。

此时的北魏五铢,刘宋永初五铢,重量大与形制基本一样,都是根椐两晋货币沿袭下来的,而建武开元五铢作为一种新钱,要想大规模投放市场,并广为人们所接受,那就只能依这两种货币的重量大来制作。

王莽时期发行过六泉布,分别是值一钱、重一铢的钱,值十钱、重三铢的幺钱,值二十重五铢的幼钱,值三十重七铢的中钱,值四十重九铢的壮钱,值五十重十二铢的大钱,因操作不当,最后导致通货严重膨胀。因发行钱一个不妥就造成市踌乱,所以今世就只有五铢钱一种,私铸者也只能铸五铢,但色泽重量都要差得多。

刘义符拿起魏、宋两种五铢一对比,除了上面的字不一样,其他没什么区别,当然这两种都是官铸正品。而建武开元五铢明显玩零花样,不但外缘边圈窄一点,内部的空心方框也得多,这当然是为了便于铸字,正面影建武开元”,反面影五铢通宝”等字样,空心方框虽一点,但其实重量与另两种钱币一样,只是让人乍一看感觉占了便宜。

“陛下,我们的这种五铢是按铜料八成半,铅一成,锡半成的比例,建康朝庭的五铢,铜占比只有八成,北魏还少,只有七成半,不过总体上来,含铜能达到七成及以上的都是正品,私钱恶钱一般只有五、六成,这种一定要严厉打击。”

除非下一统,不然私铸就没办法解决,无论是刘宋,还是北魏,都有着大量的私铸者。刘义符不置可否道:“那我们之前仿永初五铢钱铸造了多少?新钱打算什么时候发行?”

“战前陛下大婚时,给官员们和诸将士发放的俸钱,其中就有十万缗是仿铸的,市场上流通状况良好。新钱虽铸了百来缗,但因工艺与用料成本都高一些,目前还处于试制状态,若顺利发行要等到明年,暂先仍以仿铸永初五铢为主。”

刘义符微笑道:“现在南方的主要产铜地益州梓潼、宁州南广、郢州武昌都被己方控制,建康朝庭只剩下鄱阳郡玉山、宣城郡梅根冶两处产铜,而且那两座矿藏产量不高,铜料很快会断供,所以,我们金曹的铸币作坊明年必须要适当扩大,一万钱可不够。”

“臣明白,随着战事一停,铅锡也就能供给得上,实在不行,还可以用铜料换铅锡,到那时,建康朝庭只能用我们发行的钱。”上官淳之笑道。

刘义符随之进铸币作坊内四下看了看,这时代铸钱技艺是采用平直板陶范、或铁范浇铸,或者用叠铸法,刘义符听过后来的铸钱方法是用母钱翻砂,但似乎成本要高一点,也就没强调工匠们提高技艺。

出了金曹匠坊往东而行,一路是工曹的兵甲、铸造、织造三大匠坊,其中铸造与织造就是分别制作印符与军服、官服的,现已渐渐步上正轨,能独立制作,却反而没什么任务,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

城东南到江岸,北到瓦子浦相连的荆东河、扬水疏通拓宽工程这一两日内又要开工,工曹与郡衙的水曹官员们已经先到此扎营,并准备工具器械,那河里的水也排光了,露出干涸的的河泥地。

刘义符忽然想起,因之前战事的影响,荆州的行政还有点乱,荆州刺史与南郡、宜都、建平诸郡守皆出缺,这年头的州、郡、县三级本就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弱化,而基层就更糟糕,现在就面临一个是先整顿上层,还是先改良下层的问题。

先上层的话又面临人才储备不足,先基层又很难确定,各郡的官吏是否能落实中府对基层体制改良的要求,而且这主要由县一级的官员来实施,州郡都只能监督,恐怕运作效率会十分低下。皇权体制,权力本就是从上到下呈高压状态,所以话回来,还是要从上层开始。

刘义符在城郊工地外围转了一圈,乘车刚回行宫,正在门前下车时,王公度正在门前等着,见此迎上前道:“陛下!汶阳刘孙登上奏,已在汶阳郡临沮县北五十里,与从襄阳南下的安泰、冯晏率七千步骑南北夹击荆山蛮,俘虏招降五六万之众。”

“好!命就地安置,长林与汶阳二郡一下可增加五六万人口了。郢州收编沔北蛮与西阳五水蛮,总计得增加十几万人口。”

“可实际上还是原本荆、襄各郡流失的人口啊,这要安置下来可不容易。”王公度摇了摇头,又道:“不过正好荆襄各地盐、铁、耕牛价格大跌,安置人口能省下不少成本。”

刘义符不由问:“蜀中又运盐过来了吗?对了,还有魏使运来的解盐,得尽快批卖出去,换成钱粮给有功将士发赏。”

“陛下不用担心,派往宁州的使者南郡五官掾何宣之已经回到了巴东,带回的有宁州银锭,只是那处银矿山被宁州梁水僚人所据,陛下只须命朱澹之降服梁水僚,则银矿自然为荆州所樱”

银矿?刘义符又惊又喜,他记得已任命朱澹之为西平、兴古、梁水三郡太守,那银矿正在朱澹之辖境,可是梁水僚,貌似不大好降服,而王公度此来的目的呼之欲出。

“王司马莫非是来请出兵宁州?那有点不太现实吧?”

王公度大笑道:“臣是请增兵蜀中平叛,若益州不安,则宁州也无法北上,另外湘州也还在战乱,宁州往东北出夜郎至巴郡,或东出至武陵、长沙,路要好走得多,所以为了银矿,益、湘二州战事必须尽快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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