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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荆州州学

晌午时分,戴法兴快步行至建康宫台城之北的弘训宫前,得了后宫中台侍御女官的许可,派了一名宫女引路,戴法兴随行至殿后一座御苑内,老远就望见苑内宫人簇拥,皇后袁齐妫正站在池边亭内,手拿青瓷盘,不时拈起鱼料在喂鱼。

“禀奏皇后娘娘,事儿办妥了,是否要派人去宣武场知会官家一声?”

袁齐妫一身绯衣裙裳,头上高高的云髻插着金叶花树步摇,在近午阳光的照耀下琳琅夺目,闻言转过身来,细眉杏眼微微一瞥,回头看了戴法兴一眼,浓抹胭脂的薄唇轻启,淡淡开口。

“稍晚一些再禀与官家,命宫人厚敛了吧!听京城街巷民皆在议论江夏战事,派人去见新任丹阳尹临川王刘义庆,使其弹压一二。”

“老奴随后就去,娘娘还有何吩咐?”戴法心腰躬得更低了。

袁齐妫又向亭前池水中撒了几粒鱼料,心思显然不在水中银红锦鲤上,又问:“官家新募了多少兵啊?右卫将军刘遵考从东扬州带回的兵可靠么?”

“因领军府之前一直被谢宣明掌握,带往寿阳作战仅剩七八千兵带回京中,差额甚大,到彦之将军从南豫州征募州兵补足,但兵员士气低迷,必须再加以操练方可大用。而右卫水师又损失了六十艘楼船,并东宫五校一万多兵……”

“够了!”袁齐妫脸色一沉,冷冷道:“官家拟什么时候以檀道济、到彦之出征?”

“回娘娘的话,这日子还没定,但想来是快了,总要先安抚了豫州、南豫州的动乱才能大举出兵,而且朝局也不稳,要将新募之兵替换,原领军、护军二府之兵才可出战。且徐羡之与谢晦对此反应冷淡,傅亮又致仕在家,老奴听他近日去其兄墓前大哭了一场,与人所言颇有悔意。”

“哼!这个老匹夫,焉有是理!”袁齐妫低斥了一句,沉吟片刻道:“那萧思话与周淳之、萧贞等还在狱中吧,你待会儿去见临川王,使其向官家提一提,尽快将此事善后,好让三人再出征,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若萧思话放出来,命其来见!”

“老奴谨遵娘娘懿令!”

等了一会儿,见袁齐妫皱着细长的眉,没再什么,戴法兴便深施一礼,告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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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中下旬,襄阳中府终于南下,而陈道景也在江夏处理完战事善后,带着俘虏乘楼船队赶回,而荆州城北的纪南城成了一个大军营,杂七杂澳勤王兵与降俘经过整编,新扩了两军,以赵伯符与刘法章各领一军。

这样步骑膨胀到近五万兵力,而水师经过去芜存菁编为左、右两军,还多出的四五千兵抽调三个作战旅至襄阳,以为雍州水师,其余一部分编入荆州兵,一部分补充入造船匠坊。

若算上中府官员及士兵家属,荆州城内外一下增加了近十万人口,安置事宜变得十分的繁琐复杂。好在有中府官员各司其职,一切都渐渐有序,慢慢稳定下来。

这上午,刘义符带着何尝宠山民、薛道真、新任南郡太守百里长民等二三十名官员,以及荆州几大家族家主,骑着马赶到纪南城西北十里沮漳水东岸,这里有一道荆山余脉形成由西北往东南走向的山岭,当地人称紫漳山。

在山下沮漳河畔有一片占地甚大的庄院,由荆州上古遗族百里氏捐献出来作为临时州学,而州学新址位于庄院东北数里的山下,正有南郡官府组织了枝江、於阳两县数千民夫在挖土筑垒台基,准备建一座新的学宫。

临时州学庄院还是一座坞堡的样子,四面环绕的高墙上甚至有角楼箭塔、了望哨等,这些也没拆除,已经有四五百荆州本地士庶子弟先一步入学,负责初步筹建的是枝江令,只是还没正式挂牌开学。

刘义符到此自然是主持一下仪式,以表示对此事的重视,此时庄院门外空地上,枝江令已率数百学子列队相迎,还有远近乡里民户赶来围观,刘义符率官员们一出现,人群一齐躬身见礼,场面有点浩大喧闹。何承作为当世比较有名望的儒门大才,在刘义符示意下越众而出,向新入学的士子训话。

“诸位荆州士子,建康朝庭为江东高门所把持,当道诸公狂悖不法,大逆不道,不敬君父,擅行废立,致使下动荡,社稷不宁,今陛下巡幸至此,暂以荆州为辅都,为平定叛乱,须广聘贤才以安下,故诏令各州兴建州学,子曰:有教无类,入学资格本不应以贵贱论之,是以州学建立,便是为中府培养教育贤才,今以荆襄名士任教,望诸士子珍而重之。”

随之被任命为博士兼州学祭酒的宠山民、左司业薛道真、右司业裴恺之、助教百里康、蔡宏等人一个个出来训话,一众士子们热情高涨,纷纷见礼。

刘义符赐下披覆红绸的御笔匾额,宠山民与薛道真二人亲自抬着,在州学士子们的协助下挂到坞堡庄院拱门顶上,士子们一阵欢呼起来。

挂牌之后,仪式之后还有训诫、颁布学宫基础课目与选修课目,以及一整套的管理流程,不过学子入学的所需费用由州府承担,日后只需每年缴纳一定的口粮即可,算是十分优渥的德政。

典礼完毕后,刘义符率一众官员进庄院里面看了看,四五进的大院和厢房、仓库、杂物房舍布局有点像迷宫一样,作为学宫并不太合适,不过房舍内大都清理洒扫干净,作为临时学舍倒没什么问题,只是随后的各种开销,州府要支出一大笔花费。

刘义符四下参观了一圈,与一众官员回学宫官署内用茶,以他看来,这些荆襄大族与北方侨迁士族都差不多,因玄学风潮影响,对于北伐都不是很积极,有必要端正一下思想。

见官员们都坐定,刘义符开口道:“当世学风混乱,州学初立,绝不可提倡学子进修玄学与释道等经文,经学应以儒门谷梁派为主,另并重算术、律法、史学等,孟子与公羊派学识见解不可传授,不得分设此类科目,任教学宫诸博士应慎之。”

“陛下!这恐怕不妥,不少大族子弟自承于家学,所学已然博杂,若州学对此不加以讲解,则学子们恐怕不满,日久必生事端。”宠安民年约五十来岁,头发花白,颌蓄长须,头戴介帻,闻言有些不以为然。

“那也必得向好的方面引导,不可使学子误入歧途,宠博士可明白?”

刘义符暂时对此也没什么好办法,事实上,宠安民所言也是实情,不过以后可以撤掉诸州大中正、郡中正,将地方士族子弟全圈入州学,发出异端邪论者屏蔽其进入体制,再一步步完善州、郡、县三级系统性的学制、科举制,到那时,他们也就无可奈何了。

“这样一来,与江东高门的矛盾又进一步加深了……”宠山民当然意识到这其中的水有多深,不过荆襄大族大多是低级士族、庶族,要想上位就别无选择。

刘义符只是点到即止,他可不想现在就把这潭水搅浑,那可能无法控制,只能是温水煮青蛙一步步收紧,暂时还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过多深究,忙茬开话题问道:“却不知州学新来的士子,以及雍州岘山州学,可都有什么名彦俊杰?”

“杰出的弟子还真不少,雍州蒯广徽门下,就有出身河东柳氏的柳元景、柳叔珍兄弟,有薛氏薛仲询、薛仲谌,荆州这边却不清楚,想来百里、何、景、蔡诸家也有不少良俊。”

宠山民所,尽是北方侨迁于雍州的大族,却刻意没提襄阳土着豪宗,这是存在私心的,不过刘义符却是听到其中一个熟悉名字。

柳元景,这可是元嘉后期刘宋名将,不过此人后来预谋废立未遂伏诛,这些大族子弟,可以征辟选用,但却要谨慎,他们往往背后依附有一些特定的利益群体。

“待荆州形势大定,届时再以良法策试州学士子,选取试而优者大用,宠祭酒执掌州学,还要多费心血啊!”

刘义符也就不再深谈,在州学待了大半日,下午回州城顺路,决定去纪南城大营,那里驻扎着四五万大军,隆中营要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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