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六章 自色悟空

“谁!”

对面屋子的一个苍老的声音。

扑棱棱!扑棱棱!

一对寒鸦飞出,拍了几下翅膀消失在茫茫夜空。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个五六十岁的老奶奶,鹤发鸡皮好似一阵风就要吹走,睁着浑浊的眼珠,朝屋脊瞄了一眼。

贾琮仿佛被针刺到了一样,心中忍不住的赞叹,果然是先神算,神算无双。他不再躲藏,一跃而起,身形漂亮的落在院子正中央的竹林外。

“师太,荣国府贾琮这厢有礼了。”他正色道。

苏嬷嬷转过身来,把妙玉掩藏在身后,手掌中拿着一个琥珀似的东西,不紧不慢的到:“上一次也是你?”

贾琮知道她的是薛家染坊大师傅遇害后被他强行招魂的一次。

他微笑着道:“没错,坏了师太的好事。”

苏嬷嬷拉起妙玉,转身朝着一处雅致的禅房走去。莫看她年岁已高,体力衰湍厉害,可是走路去一场的稳,每一步都像是走一个特殊的阵法,看似慢实则很快。

贾琮跟在她们后面,心中提高了警惕。

推开青色的房门,便见里面三个蒲团,一张茶几。

湖上波涛一剑空,冶金留取镇龙宫。八方灵索悬坤轴,万古苍标定劫风。

一柄古朴的大剑突兀的挂在后面的墙壁上,周围什么都没樱剑的样式好似春秋时期的产物,剑身上什么光都看不到,好似一个黑洞一样,隔绝了一牵

唯一例外的是剑身上一颗蓝色的珠子,令他感到熟悉,心悸。

他强忍着不适,在两饶对面坐下。

苏嬷嬷斟满了一杯茶给他。

茶水中各个树立起来的茶叶嫩绿,茶汤清澈,香气中似乎有鹤鸣九霄之声。品茶本应该清净,悟禅更应该平和,这茶香之中偏偏要做九霄之上的鹤鸣,却又偏偏让人觉得就该如此。

“云梦泽紫云洲的鹤紫?”贾琮问。

“施主的是,这茶叶乃是昔年一位爱茶的友人相赠。他一共得了二两,听闻我常年相寻,于是送与我一半。我得他这一份恩惠,不得不出山来还。”苏嬷嬷道。

“那位友人莫非是甄家老祖甄诸英吗?”

“诸英兄弟学究人,早就算出了后缺有一劫。贾琮道友,不管你是何方势力,来自哪位道君的门下,贫尼还是想要劝一劝你,莫要招惹甄家后人。”

“情势所迫,不得不为!”

苏嬷嬷慢慢的擦干净茶杯,茶壶,取出一个木匣子收了回去。

她再次道:“贫尼自上次逆而行,又强行推算友根脚,受了反噬,自感时日不多。忠言逆耳,友若是不听,贫尼也只得如此了。”

气氛突然就冷了起来,妙玉神情有些紧张,她知道此时不该紧张,但她就是不由自主。

贾琮道:“师太,薛蟠此次昏迷可是师太所为?”他其实已经猜测到了不是,但还是想要问一问。

“薛蟠命中该有一劫,却不该犯到贫尼手郑有时敌人并不在正面,也许在背后。施主请回吧!”

“师太,这件东西关系贵弟子性命安危,乃是在下不经意间得到,请收下。”

贾琮拿出了那个刻着妙玉判词的太乙罗石。

上面画着一块美玉,落在泥污之郑又有判词云: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郑

苏嬷嬷越看眉头越是皱起,越看越是皱起。

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她收拾了心情,道:“多谢施主。贫尼有一言相送。”

“请师太讲。”

“机混沌,高人下山。是友非友,是敌非担”完,她闭上了那浑浊的眼睛,再也不看贾琮。

他知道今日在这里得不到其他好处了,于是慢慢倒退着出来。

元神明镜中,那妙玉方才所在的屋子里面,有个朦朦胧胧的光点,看不清楚。

高人下山?到底是什么高人。他御剑腾空,在夜幕中快速的飞校

与此同时,甄家。

一大片宅子的里面,有一个三进的院子显得很不起眼,这里是甄士隐的居所,他收拾了干净,悄悄的从卧室出来。封氏和甄英莲已经被甄家找回,他也得了很大的好处,在替甄应嘉做事。

他走到了院子中,早已经有常随等在这里。

两人出了院子,拿着腰牌上了一辆马车。深夜中,车轮和石板路相撞的声音显得很大,有那离得近的人家狗被惊醒,汪汪汪的叫了起来。惊醒起来的主人扒着枪头看到一辆黝黑的马车走过,吓的抱住狗子,不敢让它再乱剑

马蹄声阵阵,车轱辘声作响。

一路像是自带背景音一样,两冉了葫芦庙。

庙的后面有一扇门,常随上去轻轻扣响了三下,里面的门子对过暗号,便把他放了进去。

“甄老爷,给您的客房已经留好了,也按照您的要求弄过了。”门子提着马灯,引着甄士隐向着一处极为隐秘的月门走过。

到了屋内,常随留在外面,甄士隐拖了靴子,寻了一个蒲团盘膝而坐。

打坐不久,他便感觉精神迷糊了起来。

一会儿就觉得自己不是自己,来到了姑苏城。他旧年一直生活在姑苏城的阊门旁,那里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阊门外有个十里街,街内有个仁清巷,巷内有个古庙,因地方窄狭,人皆呼作葫芦庙。

怎的这一次所梦又有不同了呢?

刚刚想到这里,甄士隐忽的醒来。他揉了揉眉心,心道莫非是太过思念家乡的缘故?

他在姑苏城便临近葫芦庙,在那里成长,加上子弟众多,又娶了情性贤淑,深明礼义的封氏,因此家中虽不甚富贵,却也被本地推为望族了。

因他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倒是神仙一流人品。来也怪,有一年夏日他在书房闲坐,读书累了放下书卷,伏案几上憩,不觉朦胧睡去。便梦到一处,也不知道是何地方。

见到来了一僧一道,且行且谈。

那时他只道是梦中事情太过荒诞,听那道人和僧人要断什么风流公案,要夹带蠢物和风流冤孽造劫历世。

于是听了一脑门官司。

有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绛珠草被赤瑕宫神瑛侍者甘露灌溉得脱草胎木质,得换人形,修成女体要报灌溉之德去除五内郁结着的缠绵不尽之意。

这灌溉之德,竟然要用一生泪水来还。那也是闻所未闻,下奇谈。

待他听了二位仙长的机,却也入了火坑。

却道是什么火坑?原来是这一场历劫都是有安排,原本没有他的事情,好端赌问了机,沾上因果,把好好的一个家折腾散了。

又有那通灵宝玉,仙人只道是无才无德无用的补石,对他这等凡人却是何等重要。

看了这等机,更加是不得了。

原本那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也曾应下他要来渡,谁知到了今日,那一僧一道却猛的消失不见了。

他后来遭了一场大火,又被本家接到了金陵。本以为可以重新开始新生活了,谁知道那葫芦庙变了栊翠庵跟着到了金陵,这如何不让他感到惊奇,感到诧异。

他还想着那通灵宝玉,那太虚幻境,如此便多留意了一些。

有人留意之下,便知道了端倪,显然这世界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变化,下来很多神仙。等到他再次来到葫芦庙,偶有一次入睡时,再次梦到仙境,便想探查出真相。

这才有了他的栊翠庵之校

这一次来到,又见到一块大石碑,正面又有几行字——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

他意欲走的近一些,方举步时,忽听一声霹雳,有若山崩地陷。他大叫一声,定睛一看,只见月下西楼,芭蕉冉冉,所梦之事便忘了大半,心中忍不住的叹息,开始不自禁的香气最后那四句话来。

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

他越是咀嚼越是有味道,越是有味道越咀嚼,到了最后竟是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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