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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宗庙外,两旁观礼的百姓已三三两两散去,留下等着看车驾回王府的不过是些闲散子弟。中有一年轻文生,不过十八九年纪,独立人家院墙下潜心默数,几乎是庙堂上众人跪拜的同时,文生也轻念一句,向宗庙微微躬身。

“……愿白发如新,倾盖如故。恭贺表姐结缡之喜。”

未出半刻,一对新人便在宫人围簇下走出宗庙,整队回府。文生眺望到辇车不见才撤身离去,穿街越巷,兜兜转转出了内城。沿长街行不多久,前面街口闪出一座白石牌坊,匾额上镌着“东时二字。石梁下行人往返不绝,街道两边俱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商行,其中尤以街尽头正对着的一排店面最醒目,金字招牌,华裱门联,左右绸缎庄、金银楼、雅器行,都隶属同一字号,出自淮南萧氏的云潇堂。

文生熟门熟路地进了金银楼,向柜台里几名伙计笑笑,撩衣上楼,迎面便见掌柜转出,掌柜见到他忙扯住叫道:“公子回来得正好,我还想若再不见公子就差人寻去……先生到京了!”

孟昀惊喜地问:“这就到了?前日不是刚过妫水吗,我算着最快也得明日下午才入京城辖地呢!”

“商队还在后面,先生是因私务才一路快马兼程回京的。方才找公子不见,留下话,等公子回来即刻便去主宅回话。”

孟昀面色凝重下来,急急下楼绕去后门,命厮备马赶往萧宅。

不出半刻,孟昀在府门前跳下马,一个门仆忙上前接过缰绳。萧宅家人俱知他是萧明熙心腹,一人带他往书房去,一人进内院回报萧明熙。孟昀在书房等不多时便闻一阵脚步声,忙起身对疾步进门的萧明熙施礼恭敬道:“思竹见过大姐。”

萧明熙已简略梳洗过,身上看不出旅途的风尘,只眉宇间尚有几分倦乏。她摆手免去孟昀揖礼,撩衣落座轻轻揉着眉心,微笑道:“我刚才在商行里查过今年账目,年尾节下跟户部交接的几次,你都打点得不错。”

“全仗大姐往日教导。”孟昀谦逊一句,随后便道:“前日收到大姐飞书时,表姐已经入宫,宫中规矩森严,所以没能传信进去。思竹原本以为大姐赶不回来,今晨独自去的街观礼,一切顺利,还瞥见阿姐一眼——”他忍不住一笑,声中带了几分调侃,“阿姐伴在金辇旁,好生威严,我都不敢相认了。”

萧明熙不禁莞尔,连日奔波下的疲乏随之消散些许:“有你阿姐在侧,出不了大岔子。”稍停片刻,她眸色暗淡下来,语带遗憾道:“可惜我紧赶慢赶还是错过龄仪……阿月大婚,竟没有一个亲人陪伴在场,送上祝福……“

“大姐已经尽力了,表姐定能理解……待表姐安稳下来,阿姐便会安置好王府内传送信笺的路径。然后侍郎府那边,流云姑姑只侍郎近几日看起来心情不佳,自七公主寿宴后接连歇在书房,只让孙氏伺候。不过今日婚仪,思竹也曾看见侍郎,一惯的有礼有度,看不出什么异样。”

“秦桓隐匿本性多年,心态远非常人可及,又怎会当着众人失态。”萧明熙冷笑道,“不过阿月婚仪竟是由他来主持,想他从始至终定是强颜欢笑,心里不知多郁愤。”

孟昀连连点头:“正是,侍郎脸上虽带笑,眼里却冷得紧。”

“看来心里是不痛快。”萧明熙眉梢轻挑,“你再给流云传信,让她心行事,侍郎府若无异常就不要联络。秦桓心思缜密,若打草惊蛇,反倒不美。”

孟昀应是,又问道:“阿姐信中还药快用尽了,表姐近日又多思多梦,只怕得重新诊治。顾老先生不是已随同太医院一道返京了么,等王府那边安稳下来,也该安排老先生与表姐见一面。不知那老先生几时到京?”

“太医行队快赶的话这两日也便到了;路上若有耽搁,怕是得月底了。至于复诊一事——”萧明熙眉头微蹙,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我看老先生的意思,是要全权交托给他那孙儿……虽是世家后人,但资历委实太轻,我只怕贸然换人于阿月病情无益。”

“顾家公子……”孟昀沉吟道,“就是寄养在玉太医府,又转去北疆医馆那位罢?这次北疆疫情平定,听首功还要归在顾公子头上。想顾公子身负两家传承,医术上应该差不了。”

“咱们在这儿揣度也不济事,还是等老先生到京后,我亲自问问才能放心。”萧明熙叹口气接着道:“我此次回京不能耽搁太久,还得赶在六月前往蜀中去一趟。你盯紧些,务必在我离京前把这事儿定下来。阿月身子方有起色,不好断了医药……所以我才更不放心让顾公子全权看护。”她烦懑道,“想那顾公子年方加冠,行医经验不过在北疆这几年,似阿月这等特殊的布,他诊过几例?”

话间青霖叩门而入,回报有商行听闻萧明熙回京,特地拜府请见。萧明熙无奈起身,重又叮嘱孟昀道:“我这几日怕是有的忙,你替我时刻打听着些顾老爷子行踪,越快定下探诊时日越好。”

“是,大姐只管放心去办商行的事,其余琐碎杂务孟昀自会妥善处理,万无一失。”

萧明熙赞许地冲他一笑,匆忙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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