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惭愧

实际上,苏清依之所以会被吓到,是因为几年前曾经也有一个跟他同样身份的男人这样吓唬过她。而当时她那样倔强地站在原地,没有屈膝的打算,因为那个时候她有骄傲的资本。

她认为自己是自己命运的掌握者,因为自己才是自己世界的王,她唯一为之膜拜的应该是自己的灵魂。

当时,那个皇帝简直是气急败坏了,他一声怒斥,她被几个太监强行按倒在一排钉子板上,膝盖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永世难忘。

苏清依到现在膝盖也有些不太好,即便是温暖的天气,她也总是穿着厚一些的中裤,就是因为那时候伤过膝盖,而这样的损伤是不可逆的,变成了顽疾。

苏清依也时刻都谨记着,钉子上那斑斑的血迹带给她的冲击感。她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无力,第一次,她意识到了,原来命运不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有的人强大到可以决定你的生死,他的名字叫——皇帝。

“起来吧!”

冷冷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苏清依仿佛是可以感受到她的声音里面是带了一些怒气的。只不过,她根本不知道这怒气到底是冲着谁,苏清依总感觉是自己和皇室是半分缘分也没有的一点边都搭不上啊!怎么前几天刚刚被儿子欺负完了,还要被他的老子欺负,真是受够了!

苏清依感觉到老天爷真的是狠下心思打算把她的窗户和门全关上,一条活路都不留给她了。

心里简直是一万个不情愿飘过呀!但是不情愿又能怎样,生死又不是由你说了算。这就好比你出生的时候,你爸爸妈妈也没跟你商量商量,就把你生成了女孩。其实你是多么愿意做男子汉,能够顶天立地呀,这就是了,有些事情啊!不由你做主的。

苏清依轻巧地站起身来,轻轻的拂了拂膝盖上面的土,顺便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膝盖。还好没有跪太久,要不又要被墨毒一根两根针的扎成筛子了。

有的时候想想这个不是玩意儿的皇帝,也许还挺是个玩意儿的。

很快,一句冰冷的话打破了苏清依的判断。

“听说你前段时间被抓到京兆尹大牢了,可有此事?”

皇帝的胡子并不长,但是多半都已经灰白了,所以显得年纪大了一些。而且多半是因为长期批阅奏折的缘故,他的眼睛总是眯缝着,所以眼睛周围的纹路非常的清晰,带给人的除了威严感,还有一丝丝的老态。

苏清依在心里暗暗的鄙视他,什么叫做听说了呀?根本就是你亲自下的旨,说要重新彻查此事,我才被你那个脸拉的像长坂坡,冰的像水寒洞的瑨王殿下抓到了军营里,害得我吃了半个多月的军粮,真是粗糙的很啊!

不过,我还得谢谢你法外开恩呢,但是,你何必这样明知故问呢?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不是孔子老先生说的吗?难道你不知道吗?

“臣女回禀陛下,确有此事。”

苏清依自然是不卑不亢的回答,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再把她扔到大牢里去吃牢饭吧,天都城的法律是拿去喂狗了吗?

“哦?所犯何罪啊?”

苏清依当然也看得出来,皇帝这是在故意为难她。她当然不知道皇帝在前面挖好了什么陷阱等着她,只是觉得她这个小白兔无论是落在陷阱里,都不至于要那么轻易地束手就擒吧!

皇帝只是眯缝着他本来就不大的那两只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她,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打量着这个让左阁老亲自来请旨要求重新彻查此案的女人。

她到底是怎样惊天动地的一个存在?居然能够惊动当朝百官之倚重~左阁老。

苏清依自然是不喜欢被这样上上下下的打量来打量去的,只是觉得这眼睛长在人家身上,自己又长得那么好看,只是被看两眼而已,反正也少不了一块肉,就这样吧!

看到她一脸的淡然,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皇帝突然心中升起了一丝的不满。

现在的皇帝就好比是一只猫,习惯了老鼠们见到他之后,畏畏缩缩的样子。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只老鼠在他面前昂首挺胸,大刀阔步,他就有点儿不太适应。

“我听左阁老说,前几天太子曾经去牢里审问过你的案子,审问得怎么样啊?”

皇帝每一个措辞都非常的严谨,他先把左阁老抬出来,挡在太子面前,意思就是左阁老也只是他的麾下之臣,是好是坏,是成是败,都听他一人吩咐,决计不是为她苏清依主持公道。

再来,皇帝说了,太子是为了能让案件的真相得到澄清,才跑到牢里例行审问,根本不是苏清依所说的严刑拷打。

苏清依听了这个话,心里把皇帝挂在墙面上,扎小人一万次。

护短,这根本就是赤果果的护短。皇帝竟然放下了这个话,意思就是用这句话堵上苏清依的嘴。苏清依如果再敢说什么太子对她严刑拷打的事情,基本上就会被当作胡言乱语的疯子,推出午门,斩首示众再说。

苏清依还是真真正正的理解了,到底什么叫委屈。真正的委屈是心中所有的话都难言出口的尴尬与悲哀。

真正的委屈,难以言说,于是,便成了心中无法抹去的伤痛。

“太子殿下的事情我已经跟左阁老汇报清楚了,相信他不日就会呈给陛下的,臣女就不在这大堂之上胡言乱语,有染圣听了。”

苏清依自然知道,如果他还坚持说,太子在牢里对他用了刑,那就相当于公然的跟皇帝过不去。

苏清依掂量了掂量,她发现自己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于是她选择了退而求其次。她不愿意照着皇帝给她的答案念出来,来掩盖太子的罪恶,也不愿意公然的和皇帝作对,跟自己脖子上的脑袋过不去。

所以她选择用左阁老来搪塞这件事情,既然你已经让左阁老去安排相关事宜,那么左阁老肯定也会跟你汇报这件事,你也别问我了,我也不愿意回答你。

皇帝眼睛往上一扬,脸上摆满了不痛快和不开心。这其实就相当于当面的忤逆,第一次有人敢逆他的心思。

现在,皇帝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把眼前的这个小女孩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哪怕要用极端的手段,哪怕她是苏尚书的二女儿。

说白了,苏尚书也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如今,这张牙舞爪,不肯屈服的苏清依又有什么可用之处呢?

皇帝好像在那一刹那就明白,太子为什么会跑到大牢里去为难他,这个女孩儿身上带着刺。任何男人看到她的第一个想法,都是拔光她身上的刺,把她打到尘埃里。

这就好比老虎面临着他的猎物,他的猎物突然冲着他嘶吼了一声,好像要和老虎一决生死似的。老虎果断地伸出了他的爪钳,把眼前的这个猎物痛快的干掉。

“朕要听你说!”

多么无法推脱的理由,一句话,她便该下地狱了。

苏清依立刻在脑海里思索,到底该怎么样去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明显就是一个陷阱。如果她反驳了皇帝的话,硬要说太子去京兆尹大牢里鞭笞了她,那么就是自己往皇帝的铡刀上面撞。

苏清依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脑袋瓜,好不容易长稳妥了,还是不要硬碰硬的找死了。

可是她现在如果说太子确实没有到牢里对她用刑,确实是按照皇帝说的去牢里例行审问的话,那么可就算是谎话了。哎呀!这可是侮辱楚君之罪呀!

苏清依总感觉自己对不起脖子上的那颗小脑袋,横竖都是死罪一条呀!她现在应该烧上三炷香,祭奠自己即将逝去的脑袋瓜。

很明显现在皇帝是在等一个答案,等一个态度。

太子毕竟是皇帝的儿子,不管发生什么事,皇帝都是要向着他的。所以皇帝这次特意把苏清依招进宫,就是为了为难她一次,让她把之前被鞭笞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苏清依可真是为难了,她向来都只有把小事闹大的能力。现在老皇帝居然想让她化干戈为苏帛!她打娘胎出生那一天起,就不具备这样的天分。

这简直比让男人生孩子的难度还要大呀!

皇帝也并不急躁,当然,他也看得出来,苏清依的面色是有些尴尬和为难的。

他在等着苏清依给他一个结果,这个结果自然也决定了她能不能顶着这个漂亮的脑袋回家了。

苏清依这个脑袋转得比嘴还快的家伙,立刻就想到了主意。

“太子殿下确实屈尊到京兆尹大牢,例行审问,只不过因为在审问的时候,臣女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所以太子殿下便对臣女用了鞭刑,臣女惭愧。”

苏清依故作恭敬的行了个半蹲礼,面上换上了一副尊君重道的样子。

皇帝有些不悦地抬了一下眼睑,直视着眼前这个不知道在耍什么花样的女子。皇帝总感觉这个女人好像真的是嫌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太坚强了,不知道她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哦?你说错了什么话?”

“臣女当时说的只是胡话罢了,太子殿下也已经教训过臣女了,臣女知错了,以后断然不会这样胡言乱语了。”

苏清依又端出来一副恭良的样子,好像是真心地觉得受教了一样。

皇帝毕竟是阅人无数,这个丫头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浓重的拧劲儿。皇帝并不认为苏家会出这样没骨气的女人,也不认为这个女人能够这样轻易的屈服在太子的淫威之下。

“没关系,你但说无妨,朕不怪你就是。”

苏清依故作犹疑地想了想,皇帝仔细地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揣摩她的每一丝心理活动。

她思考的时候,很像一个正在下棋的智者,颇有一些谨慎威严的样子。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又多了一份淡然儒雅,让人着实的琢磨不透,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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