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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水镜风流一剑魔】

庆饮之后,众人随造乐师来到赏心亭,此时虽然无雨,却也无星无月,无常楼里灯火通明,外头则是漆黑黑的一片。

谢家姐妹与焚香、赵马两人在后,端来一些酒水及点心果品,众人在赏心亭闲聊解趣一夜。

翌日。

焚香三人和谢家姐妹不胜酒力,直睡到近午才朦胧醒来。

五人洗簌出来一路寻到赏心亭,只见造乐师正跟洛白衣和洛无心两人齐立着,却不见尘琴子四人,心中不免有些疑窦。

造乐师听到脚步声,转身道,“你们都起来了?来,过来坐。”

焚香三人习惯了师父的严厉,此时对师父突然的亲和虽觉新奇,却不敢放松兀自嘻嘻哈哈,听到叫唤,都恭敬道,“是,师父。”

焚香天性活泼其实更甚于赵文象,毕竟问道,“师父,无常楼里有这么多酒,您怎么从没提起过?”

造乐师闻言双目明光投来,虽是温和,焚香却低下头,不敢直视。

谢飞絮见状道,“父亲,大师兄他们呢,怎么不见人影?”

洛无心道,“他们早些时候已下山去了。”

才起来的五人闻言皆是一惊。

谢飞絮道,“那父亲…”

造乐师摆摆手,示意不必讶异,道,“再过几日,白衣和无心也要下山,到时你跟着一起去罢。”

谢飞絮皱了一下眉头。

谢猗瞧在眼里,猜到谢飞絮心思,嘟嘴嗔道,“凤皇也真是的,竟不告而别。”

不告而别的有四个人,她却单单抱怨慕容花城。

谢飞絮闻言轻轻叹道,“大师兄他们有要事,只怪我们贪睡,没来得及送别。”言罢又道,“洛大哥,姐姐,你们为何没有跟着一起?”

洛无心回道,“我们答应义父多留几日。”

“飞絮和小猗也要多留几日再走。”谢飞絮笑道,“飞絮上山时准备了不少衣物,也已跟阿爹阿娘说好,他们晓得的。”

造乐师点点头。

洛白衣等人其时早早醒来,只等造乐师说出权座下落。造乐师又何尝不知众人心思,趁着兴致,故意将谢飞絮五人醉倒,也早早起来,与众人商议。

七人清晨之时也是在赏心亭里谈话。

造乐师虽有准备,但在尘琴子等人口中得知谢飞絮对谢家二老的依恋时亦不免颇多感慨,又闻及波澜台之事,又半是愉快。

造乐师不太明白上官镜作为“中原第一智”为何会隐居起来,他以为上官镜必会成为正道精神领袖。如此想着,忽尔半叹半笑道,“由圆缺主持波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尘琴子早已跟其他人分析过造乐师的曲折,推断道,“我看这件事绝不单纯,大宗师手下干将无一例外,皆是难得的良善之类,全因恩情为其出力。”

洛白衣听到“恩情”两字,不置可否。他知道名嫣绝不是因为恩情,想到名嫣,心中又不觉一阵酸涩。

洛无心看见异状,却不知缘由,便问道,“白衣,怎么了?”

洛白衣收回神思,笑道,“我在想大宗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为何利用齐先生等人为他做事?而我们已找出来的名台、利阶,都是大人物。”

洛无心闻言点点头,道,“水镜先生无端退隐,不管武林风波,也许…不,是极有可能是大宗师抓着水镜先生的弱点。”

造乐师闻言心中一震。

尘琴子接道,“不错,据谢伯父所言,飞絮是被一名小女孩抱到他们家的,”

造乐师闻言心头又是一震,却未露痕迹。

尘琴子继续道,“并且谢伯父十分讶异于那名小女孩的奇异不凡。依我们推测,那名小女孩显然受过严格训练。而训练他的人,很有可能是大宗师。”

不言而喻。

尘琴子此话弦外之音,乃是证明造乐师与大宗师之间瓜葛。造乐师聪慧之极,又怎会听不出来,但神色沉静,一无波澜。

皇甫飞卿道,“我们猜测那名小女孩就是传言中的欲花使。”

洛白衣道,“但细细一算,那名女孩如今也有三十多岁了,应该不会是什么…”忽然想到名嫣,即改口道,“不过,也很难说。”

造乐师此时笑道,“你们下山去找圆缺,他定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可水镜先生…”

造乐师摆摆手,犹是笑道,“凤皇莫急。若圆缺完全退出武林,又怎敢答应群雄会聚波澜台?其中曲折,你们寻他便知。”

洛白衣问道,“先生与水镜先生熟识,不知是何程度?”

“二十多年了。”造乐师闻言悠悠一叹道,“你们不知道当年有‘北水镜,南风流,一剑魔’的风言,并不奇怪。”

听到剑魔二字,众人皆是一惊。

洛白衣回想恍然,道,“原来先生早已识破白衣来历。”

造乐师却一摆手,道,“不然。我看到你使独孤剑法,知是得他真传,其他的却一概不知,也不想知道。”

造乐师言及此处,神色颇见悲伤,忽尔一叹,良久才又道,“这么多年了,独孤果然不在了么?”

众人见造乐师感慨伤怀,一时默然。

又过良久。

洛白衣不无低沉道,“恩师早在数年前就已仙逝了。”

造乐师闻言瞬时不见喜乐哀怒,突然却笑了。

哈哈大笑,眼中却满是遥远的光。

“独孤,终究是你,终究是你。”

余者不去插话。

造乐师兀自又道,“当年我们三人各有狂妄的资本,鼎足而立,到了你们这里却只有剑魔之名,你们说,他是不是最狂?”

齐不染,齐不染,拈花不染,风流无双,琴艺无双。

众人本是沉重,此时略微一笑,点点头。其余人又想着枯木逢春有琴生的风采,细看造乐师眉角,便不由得遐思飞扬。

造乐师心绪狂缭,看着道,“你们不用问,我的名,叫不染,齐不染。”

众人到此,得知造乐师全名。

造乐师又道,“圆缺引群雄进波澜台,必是大宗师应允的——大宗师亦是怜才之人,虽知圆缺必不为其所用,却不忍加害。”

洛白衣道,“不忍加害,又怕敌对,索性将对手智囊雪藏。如此说来,我们能从水镜先生身上获得的援助,或许也不会太多。”

洛无心却笑道,“白衣,我们能顺利得知水镜先生跟大宗师有所牵连已是收获。何况水镜先生有中原第一智的美称,我想只要水镜先生能与我们碰上面,就一定会给我们更多意外之喜的。”

造乐师哈哈笑道,“圆缺确有这个能耐。”

“接下来我们说另一件事。”造乐师道,“你们要找的权座,在九方楼。”

“九方楼?”

洛白衣等人虽未曾听过“北水镜,南风流,一剑魔”之言,却知道当今武林中的一些大大小小的门派。

洛白衣不禁皱了皱眉,道,“据白衣所知,九方楼算不上是什么大门派。况且九方楼楼主神九方武学造诣难称一流,却是个孤傲之人,他怎会是大宗师坐下第一将?当真匪夷所思。”

造乐师笑道,“这些话拿去问圆缺,他会给你们一个很好的答复。”

洛白衣等人心中明白造乐师知晓甚多,甚至认识大宗师。但造乐师不提,必有不得已的苦衷,时机未至,岂能强求?

众人便都收声不问。

“那么鲛铃的身份?”

皇甫飞卿不忘询问。

造乐师摇头道,“我跟你们一样,知道她是大宗师的人。不过鲛铃这个名号,我也是现在才知晓。”

洛无心提醒道,“鲛铃姑娘行事脱线,大家应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份来历上,万不可纠结于名号之类。”

皇甫飞卿警觉道,“姐姐…”

洛无心一笑,打断皇甫飞卿的话道,“没事。你们下山后,回花城,大师兄他们会来汇合,然后去找水镜先生。”

洛无心想了一下有补充道,“不用再去一字渡口,她不会再呆在那里。”

尘琴子点头赞同道,“鲛铃喜友,却有意不跟我们有太多交集,必然是有原因的。”

洛白衣心知剑灵烟等人既去过波澜台,必然跟上官镜有过交流,此去再议,要比自己更合适,便道,“如此,琴子,凤皇,事不宜迟。”

尘琴子四人拜别。

待四人走后,造乐师心情徜怳。

“义父在想什么?”

“琴子还是琴子,无幻却变了。”造乐师闻言一叹,回神道,“义父得知琴子和无幻今日成绩,大感欣慰。只是…”

闻得是言,洛无心默默看了看洛白衣。

洛白衣也是默默,却难掩愁容。

造乐师见此情状,便知有异,问道,“发生了何事?”

洛无心闻言又看了看洛白衣,不欲让洛白衣亲口重提恨事,道,“详情如下。”

造乐师惊闻爱徒变故,顿失风流,竟怔在一旁。

洛无心叙述时并没有提及洛醒跟自己的关系,此时同感造乐师哀痛,不再有隐瞒,憾恨道,“凶手之一,其实便是无心父亲。”

造乐师只怔在一旁,不知反应。

洛无心又道,“这件事倒与大宗师无关。”

造乐师好歹是回过神来,道,“当然不会是大宗师。因为琴子和无幻便是大宗师送来无常楼的。”

洛无心和洛白衣闻言大为惊讶。

造乐师解释道,“替我寻得琴上奇才,此是大宗师应允我的一个条件。”

洛无心脱口道,“义父是不是识得大宗师?”

造乐师点头,又道,“你们没有强问,不使我为难,我感佩在心。”又道,“但你们知道我为何不能说么?”

“以诚待人。”洛白衣道,“何况大宗师耳目遍布天下,若知先生多言,或觉察我们提前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必问罪于先生。如此或有不测之变。”

造乐师道,“白衣在怀疑什么?”

洛白衣如实道,“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似在他的眼皮底下,怎不令人生疑。”

造乐师道,“很好的分析。”

洛白衣道,“他引我们入局,又牵着我们走,甚是高明。但我们若不入局,又如何去破局?我们多加一些心眼,必不会使局面完全陷入被动。”

造乐师点头。

洛无心却皱了皱眉道,“义父,女儿想起一件事来,不知当说不当说?”

造乐师道,“无妨。”

洛无心道,“飞絮离开义父时,最多不过是在二十年前。那么在此之前,空寂寺通缘禅师因与一名女尼相恋后被大宗师等人利用之事,义父可知此详情?”

洛白衣惊道,“不错,这件事发生时,先生应该还没有进入无常岭。”

“详细情况我不甚明了,但绝非大宗师所为。”造乐师否认是大宗师所为,自然明白需要理由,补充道,“大宗师的手段有时虽不光明,但绝不至此。”

“如此说来,却是大宗师救了嫣儿?”洛白衣会想到名嫣,全因名嫣曾跟他说过相恋之事。“不过这是单纯的么?”

洛白衣沉沉动思,“莫不是龙浔等人假借大宗师之名作案,反被大宗师因势利用?这样一来,嫣儿与禅师都误会了大宗师…但为何?”洛白衣转念又思道,“为何大宗师不将真相说明,甘愿承受污言?”

洛白衣沉思回来,去看造乐师,却见造乐师眼睛蒙蒙。

原来造乐师见洛白衣沉思,自己也回想往事——那些追不回的人和事。越想越深,不觉双眼已湿。

洛白衣和洛无心悄然退下。两人行出无常楼,时近晌午才又回到赏心亭。却见谢飞絮五人施施然而来。

言谈之中,造乐师既听到谢飞絮明言不会急着要走,心头忧郁情绪顿时被拂去许多,面上却依旧淡然。

造乐师略略一笑,道,“你们直睡到现在,想必都饿了吧?走,去吃点东西。”

焚香三人一时习惯不了造乐师的过于温柔,一面觉得师父如此平易近人,可以不怕,暗自高兴;一面又怕是一时的,是因有两位师姐在场,是以大声说话也是极少,唯恐事后问罪。

焚香偶尔脱性,碰到造乐师的目光却自然而然地敛回性子。

洛无心看在眼里,又是忍俊不禁,又是心疼,处处出言鼓劲。

焚香渐渐的越来越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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