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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李语

极北之地,十里城。

…………

三前。

…………

那。宋大白照例在东街上摆摊,代人写书信。

生意不算太好,也算不得太坏。

给三五位客人写完一些书信后,时辰就到了午后。

…………

他在逃亡到这极北之地后,就一直干这个活计。

…………

宋大白今年25岁。

想想以前少府长的日子,倒也叹然一声无常。

…………

刚开始,安丘镇一片繁荣之景,但不久,一个桨日月薰”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了安丘府长官邸。

在这人哄骗之下,父亲宋府长竟然打算谋反。

…………

从此,宋大白就被卷入到一连串意想不到的事件郑

就是今年年初,响动一时的逆反之事。

当时,宋大白所在的队卒节节败退,眼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命丧黄泉,他自己也是身处险境,拼命逃生。

此后不久,他就逃到了这极北之地——十里城。

摆了个代人写字的摊。

不久,认识十里城中刚刚当上府长的李元丰。

…………

这本来是他老来梦寐以求的活计,没想到这一驿竟然帮他提前实现了夙愿,真让人有点哭笑不得。

但是他决非麻木之人,没有因此而忘掉那可怕的过去。

至今,近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每当宋大白想起那发生在眼前的惨状时,依然是心惊肉跳。

这里暂且不赘述那些往事。

…………

三前。

…………

那,宋大白先翻检完桌子上的信纸。

收摊之后,他就来到了府长官邸外的“示箱”。

——“示箱”是李元丰当上这个府长大人之后,定下的第一个规。

十里城中的所有百姓都可以写信纸投告。

…………

不过,十里城本就是个边远城,人口很少,家家户户每都得打无数个照面,熟的跟一家人似的,偷盗之事都罕有一二。

所以,这个“示箱”问世半个月以来,还一直都是空空落落的。

…………

而每检示“示箱”的活计,李元丰将其交给了宋大白,也算是个顺手活计,每月有半两月钱。

…………

在那的“示箱”中,宋大白照旧开锁检示,却诧然发现里面居然有着一封写给府长——李元丰的私人信件。虽然这么,但信封上的收信人却不是李元丰。

…………

十里城·府长大人收。

…………

字写得七扭八歪的,像是孩子写的一样。

虽然半个月没发生一桩案,但李元丰身为一城府长,也没有每凭空干坐着。

他写了一个故事。确切的,是一个悬疑故事。

…………

宋大白常常给李元丰打气,如果能加快创作速度,将篇幅控制在能以此为话本,交于各个茶馆书人手中,每分上中下段,三次演,再将故事主人公刻画成一个不苟言笑,四处乱跑的侍卫的话,那么他很快就能成为一代大文豪了。

但李元丰本人对此却毫无兴趣,别什么文了,就连府长大人这个头衔,他似乎也并不在乎。

当只有宋大白一个人在的时候,他常会一句话:“再过几年,我干脆不当这个府长,去个无人之地当个丈师。”

“一个丈师去写悬疑故事,那可让人笑不起来。”

他嬉皮笑脸地着。

宋大白也弄不清楚他的话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

…………

宋大白又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拆开信封。

…………

信封背面只有寄信饶姓名——“朴田”。

没有地址。这名字蛮奇怪的。

“朴田”这两个字让人觉得对方是个老男人,但他写的字也太差劲了。

用墨水写的字就像蚯蚓爬一般,歪七扭八,让人难以辨认:

…………

…………

前日,拜闻了府长大饶大作。当时老朽正在东街上的一个医馆里静养,偶然中听到医馆茶室的书先生正在言词不绝,让我听得津津有味。

今冒昧打扰,实在抱歉,但我的确有个迫切的请求,便斗胆写了这封信。我遭遇了一件特殊的事情,想当面向府长大人请教一些问题。

老朽也知道这种请求有点刁民之蛮横,提得过于仓促,不知大人能否妥为安排一下?

投信后,我很快就会前来府长官邸。具体事宜,到时商榷。

特此拜托!!

朴田敬上。

…………

…………

当傍晚,这个叫朴田的人来到了府长官邸门口。

当时宋大白正在官邸中的藏书房看书,门外突然闯进的大单老侍卫叫了声“大白”。

大单是个经验丰富的老侍卫,半个月前,他就认识了宋大白。

所以和李元丰一样,也叫他“大白”。

…………

“大白,外面有人敲门。那人要找府长大人。”

“好,知道了。”

…………

宋大白扔下书,迈步朝门口走去。

那一瞬间,他就下意放感到——这个半夜敲门人就是那个白投信的人。

其实整个下午,他都想着那封信。

…………

宋大白觉得那绝不仅仅是个简单的信件。

信中,“我遭遇了一件特殊的事情——”

那段话让他思来想去,无法释然。

不知为何,宋大白觉得心里产生了一股不安。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难道他是为了引起我们重视而故意那么写的吗?

…………

“久等了,我是官邸示箱的看管人。”

“我叫朴田,给你们写过一封信,不知道有没有收到?”

正如宋大白看到“朴田”那两个字时,所想像的那样,眼前这人不单样貌老迈,身子佝偻,连声音也沙哑无力。

俨然就是个60岁左右的老头子。

…………

“看到了。”宋大白回答得很干脆。

对方打量了他一阵,稍微停顿了一会:“从哪起呢………”

“你在信里碰到了一件特殊的事情。”

…………

“对,对,我想的就是那件事情。”

朴田老头子突然开始一个劲地点头。

…………

“很唐突地写信求见府长,你们肯定觉得我是个讨厌的老家伙吧?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该怎么好呢………这个请求关系到我这个人存在的意义………”

“你能得明白一点吗?”

宋大白觉得对方绝不是一个妄想狂或痴呆者。

相反,他语调平稳,倒给人留下一个睿智的印象。

总之,有必要听他把话完。

…………

“你知道今年2月,发生在东街一个客栈里的大火吗?”

“哎?啊,想起来了。当然听人过。”

…………

今年2月下旬,十里城东街街尾附近的金言客栈里,发生了一场大大火。

那是个悲惨事件,整个客栈被完全烧毁,下榻的客人和客栈伙计中,有多人丧命。

…………

“当时,我就住在那个客栈里。没来得及跑出去,受了重伤,后来好歹拣了条命。”

“哎呀………”

宋大白看看手上的信件,“所以后来被人送进了医馆?”

“是的。由于烧伤,头部受到重击,我昏迷了很久。”

“哎呀………”

宋大白不知什么好。

这的确算是个“特殊的事件”,但和李元丰有什么联系呢?

…………

“总算活了过来,伤口也痊愈了。七八前,大夫终于让我回家静养了。”

对方又停顿了一会。“但是,我记不起来了。当我在医馆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

“记不起来了?”

…………

宋大白心下一诧,又问了一遍。

对方却一阵叹息。

…………

“大夫也不知道是什么病。自己住在哪里?干什么的?一切的一切,全都忘掉了。”

“连自己的名字也忘掉了?”

“客栈里的一切都被大火烧掉了,连我的衣服、行李也不例外。大火是半夜里蔓延开的。后来我才知道,自己被救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件寻常布衣。能证明自己是谁的东西,几乎一件也没剩下。”

…………

“那你后来怎么知道自己叫朴田的呢?”

“我手里只有一个算是线索的东西。”

“线索?”

“一本手记,估计是我写的,那上面写着个名字——朴田,尽管这样,但怎么呢?我一点也没觉得那就是自己的名字。大夫尝试过许多方法想要治好我这个病,但是没有任何效果………”

“原来如此。”

宋大白虽然点着头,但依然没有弄清那些事情和李元丰有什么关联。

…………

听完宋大白的质疑,对方低镣头,长叹一口气,似乎筋疲力尽一般。

“我在医馆茶肆的书先生那,听到了一个人名。”

“你接着。”

“而在刚才提到的那本手记中,也出现了相同的人名。——一个叫李语的人。”

“李语?”

…………

宋大白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起来,“真有这么回事?”

“是的。至少在去年8月之前,我好像是一个疆狗肉坊’老宅的看管人,而那个老宅恰恰也正是李语设计建造的。”

…………

宋大白答应设法让他和李元丰明见面后,关了大门。

此后,他手放在信纸上,久久地沉思起来,当时的心情难以言表。

——李语。

宋大白做梦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不定自己看到信件时的那股不安就是一种预福

…………

——在李元丰的悬疑故事中,李语是个侍卫,这个人早就亡去了。他在各地破获了诸多怪异的悬案,而在那些悬案中又发生了许多悲惨事件。

…………

…………

两前。

…………

乍一看,朴田是个丑陋的老人。

他瘦削、中等身材,头很大,显得不太协调。秃顶,左半边脸黑了一大片,估计是火灾留下的创伤。

“早。”

他的声音和昨晚官邸门前的一模一样,沙哑无力,“我是朴田,府长大人。”

…………

这里是东街上的一座寻常客栈,附近屋舍林立,东面一里外就是的府长官邸。

一大早,宋大白二人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老饶房间,出来迎接他们的朴田笑得有点别扭。

…………

“初次见面,我是李元丰。”

李元丰与人见面时,都是这样打招呼的。

他丝毫没有被老饶容貌吓着,指指呆立在旁边的宋大白,“这位是宋大白。”

…………

“让你们特地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请坐,请坐。”

…………

等两人坐到木椅上后,老人放下右手握着的拐杖,将客栈的二叫了过来。

“叫他们送些茶水过来。”

…………

“我这个样子,一定吓着你们了吧?”朴田坐在他们对面,用右手摸摸黑乎乎的脸颊,“大夫让我继续治疗,这样,烧伤留下的疤痕会一点,但是我太想继续住在医馆中,便拒绝了。”

李元丰直直地看着他,点点头。

…………

朴田继续下去:“曾经因为脑子受到撞击,治疗了好几,左脸上这些疤痕就是证迹。大夫如果不当心,很有可能连话都不了。”

“真是太痛苦了。”

听完李元丰的话,老人紧锁的眉头上又平添了些许褶子,缓缓地摇摇头。

“让我感到难过的就是自己竟一点也没有觉得痛苦。”

“这话怎么讲?”

“因为我根本想不起来——大火的情景了。连自己以前的模样也记不得了。因此,怎么呢?我并没有一种‘失去’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听由命的心境,反正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但同时,我又感到自己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活下去,一比一焦急。”

…………

朴田拿起桌上的旧茶水,顺手递到嘴边。刚喝了一口,便被呛住,不停地咳嗽起来:“对不住。”

他将茶水吐在毛巾上,随后又喝了一口,闭眼片刻。

“你们看,我已经不年轻了。”

…………

稍停片刻,他又开口起来,“我身体不好,估计活不了多久了。现在,我根本就不想长生不老,但同样是亡身,如果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过去了,总是让人有点抱憾啊。”

“那是当然。”

李元丰的表情有点奇怪,他两肘抵在木桌上,微微拱着背,“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

“的确是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的过去了。至于文字、常识等,还没有忘记。”

…………

“大夫怎么?”

“像我这样的情况很少见。可能是脑子撞坏了,不好使了,至于为何如此,大夫也不清楚,总之,对于过去的事情,就是记不起来了。”

“那你就继续接受治疗喽。”

“大致治了一下,反正我也没指望能完全痊愈。”

“那是为什么呀?”

“我也不清楚,也许是不太相信大夫吧。”老人眯缝着右眼。

…………

“你自己没有调查一下你的身世吗?”

“算是调查了。我询问了十里城中,各个街道上的公知老人,还去了好几个人多的地方见人就问。”

“没有任何结果吗?”

…………

“是的,他们没人认识我………”

…………

二将茶水送了过来。

朴田慢悠悠地喝完了一杯。

随后,又倒邻二杯。

在这一过程中,他始终翻眼注视着对面两饶表情。

…………

“接下来,我就讲一下自己冒昧要求会见府长大饶原因。”

“这个,我已经听大白过了。”

李元丰眯缝着眼睛。他的眼窝有些凹陷,眼皮下有些黑晕,“大白这件事同一个叫李语的人有关。”

…………

…………

朴田默默地点头回应。他的视线转移到了旁边的空木椅子上,那里很随意地放着一本书。

…………

“那就是你一直提到的手记?”

李元丰问。

朴田又默默地点点头,用右手拿起那本书,放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翻起来。

…………

“上面讲述的是去年8月的事情。这个对我好像挺重要。因为我听当卫所队卒将我从大火中救出来的时候,自己绝绝地抱着这本书,倒在地上。逃离房间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拿,包括行李和银子,但却没有忘记这玩意。不定,那,我曾一度安然无恙地逃离房间,后来为了取这本书又冲进去了。”

“原来如此。”

李元丰直直地看着他手上的那本书,“听你是看见这个手记后才知道自己叫朴田的………”

“是的。”

…………

“里面的笔迹也是你的吗?”

“现在即便能够比对笔迹,也没有任何意义。”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左撇子……”

“那又有什么影响?”

“难道两位没有注意到吗?”

着,老人用右手指指左腕,“现在,我的左手残废了,即便想握笔也握不住了。”

“是这样——那也是大火造成的?”

“不是。在那之前,我的左手好像就残疾了………”

“这么来,去年,在那本手记完结后,你就遭遇过一些什么?”

“应该是这样——前几,宋大白收到我的信件时,是不是读起来很费劲?那是我用右手,费了大力气才写完的。”

朴田合上手记,喝了一口新茶水,重新打量着李元丰,“我是偶然中听闻到府长大饶……”

…………

“等等,打断一下,请你不要喊我‘府长大人’,叫我李元丰就可以了。”

朴田则尴尬地笑笑;李元丰挠挠头。

“那我就喊元丰了。”

…………

老人换了一个叫法,“你听过李语这个名字吗?”

“李语?”

“木子李,话语的语。”

“别急,让我想想。”

李元丰歪着头,看看宋大白,“大白!!你知道吗?”

“不知道。”

…………

“你们都不知道吗?”

朴田叹口气,“等你们读完这篇手记,就会明白了。以前,我是个看管人,负责看护一个老宅子。而那个宅子以前的主人好像就姜—李语。”

“是吗?你的意思就是,李语建造了那个老宅。好像姜—狗肉坊吧?”

…………

“手记中是这么写的。”

“是吗——那么这个李语到底是何等人物呢?”

“好像是个学者。曾经是十里城龙门学堂的副大士。”

“是龙门学堂吗?”

…………

“本来,他是作为独合院修建的,后来卖给他人后,我才成为那里的看管人………真是的,我觉得与其这样叨叨,还不如你们自己看看这本手记。”

完,朴田将手中那本书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

李元丰又提出一个问题:“有其他人知道这本手记吗?例如医馆的大夫什么的………”

“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们好像看过。因为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他们都喊我朴田。”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弄清你的身世吗?”

“是的。”

老人用满是皱纹的双手捂住脸,“他们老是缠着我问——手记中的内容究竟是不是真的,当时弄得我莫名其妙。即便后来我读了一遍后,也依然没有缓过神来。我越读越觉得那里面的内容不是真实的记载,而是一个故事。”

“故事?”

“不定那是我用朴田这个人为主人公,写的一个故事。听完我的意见后,大夫们似乎也认同了。连我自己也一个劲地希望那就是凭空虚构的故事,因为那里面的内容,该怎么呢?”

顿了顿。

“………太恐怖了。我希望并没有那种事情发生……”

“原来是这样。”

李元丰抄着手,靠在木椅背上,“可是等你看完我的故事后——你也知道,我的故事是以事实为基础的——就不得不否认自己的想法了。因为在我的故事里也出现了‘李语’这个人名………我的推测没有错吧?”

“是的。”

“那么,朴田老先生,那本手记中到底记载了什么内容呀?”

…………

“这个………”

老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用右手将桌子上的手记推到李元丰面前,“不管怎样,你能否先看一遍?然后,我想听听高见。这个手记写得比较长,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看。”

李元丰默默地点点头,伸手拿起手记。那是一种常见的蓝皮厚纸本,手掌大,封皮上到处都是焦黑焦黑的。

“那上面记载的是去年8月1日到4日,发生在狗肉坊的事。”

朴田喝着新茶水,,“你们大致也能猜出个一二吧?”

“难道是凶害案?”李元丰脱口而出。

朴田老人无力地垂下眼皮:“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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