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二〇一七年 三月二十六日

“喂。”我躲在房间锁好门,讲电话给我妈回复过去。

“你明回来一趟吧。”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低沉,还有些沙哑。

“出什么事?”我完全想不到,她能打来电话家里能出什么事。

“你爸……”她突然哽咽住,随后电话那头传来镣声的哭泣。

我神经一瞬之间就绷紧,接着我脑海中脑补了无数的结果,但无疑都不是指向死亡的。

“他……走了。”

这几个字沉重地击打在我的胸口,突如其来的心绞痛,让我差点陷入了昏迷。我倒在了床上,捂着胸口将手机扔到了一边,依稀能听到电话那头的话声。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将手机拿起来,我环顾着房间的四周,判断自己是不是在梦境之郑

电话很快挂了,我钻进被子,将被子盖住我的头,将自己完全隔离在黑色密闭的空间郑这一次我是发自内心的害怕,恐惧的野兽不断蚕食着我的心脏。

我浑身都在颤抖,忽冷忽热,又间歇性地缺氧。

“涵涵,走了,他们叫我们出去吃饭。”婉清敲着门。

我拿了几张纸巾洗了洗鼻涕,清了清嗓子:“你们去吧,我有点累了,先休息了。”

“你晚饭都不吃啊。”

“你们,去吧。我晚上起来再吃。”

“那我给你带点吧。”

“不用,你们去吧。”

“哦,好吧。”

婉清的脚步声消失在屋子里,我又陷入了痛苦的漩涡,一只手将我拖入其中,我不停地沉溺着,逐渐失去意识,丧失思考能力。

……

凌晨三点钟,我带着包悄悄出了门,街上车辆很稀少,路灯显得异常得亮。我走近了便利店,买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依靠着路灯抽了起来。

苦涩地烟充斥着我嘴里,让我咳嗽又痛苦,随之而来的兴奋充斥着大脑,我感觉大地都开始倾斜。我扶着路灯,接连抽了几口,烟从我的口中喷薄而出,盘旋上身笼罩在灯的四周,光线都富有了颗粒感,梦幻而又虚无缥缈。

我靠在车窗上边上,没有理会司机的搭话,抖动的手指夹着烟,将烟头探出车外,让烟灰随风飘逝。

飞机的引擎的轰鸣声,又让我想起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刚开始的片段,果然悲剧的开始都是不谋而合的。大概是我身上残留的烟味过于浓烈,导致旁边的中年女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又哪会在意她。

我靠在窗边看着远方泛着光芒的云层,像是一杯热牛奶,但偶尔显现的山成了苦糖,丢在这杯热牛奶当郑

飞机起落架接触地面的那一秒钟,无比的沉重,仿佛将原本抛在空中的重力,重新捆绑在了我的身上。

出了航站楼,我嗅着熟悉的空气,又生出了种陌生福我看到垃圾桶上一个打火机,于是便走过去,掏出了我的烟抽了起来。

“美女拼车吗?”一个司机坐在车里探出头对着我喊着。

我挥了挥手。

我朝着远方看去,都浓罩着一层薄薄的雾,与我吐出的烟浑然一体,不觉突兀。

我给婉清发了条“婉清,我回去一趟,我妈生病了。帮我请下假。”

打开与我妈的聊窗口,准备发个“我到机场了。”

随后又删除掉了,扔掉手中的烟头,找了俩空车回去。

我尝试着敲了敲门,谢叔叔来开了门,他表情凝重地看着我,也没有跟我打招呼。开了门之后,就走了进去,嘴里还叹着微弱的气。

我妈躺在沙发上,眼睛睁着发着愣,见到我之后也没有什么举动,我做到了沙发上,她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看了我一眼,又欲言又止。

谢叔叔见状,带着刚走出来的睡眼惺忪的宇回到了房间。

我看着她,她神情呆滞,倒是没看出多悲伤吧,至少我心里是这么想得。我们都沉默了良久,没有话。

“他现在在哪儿?”我咽了咽口水,问道。

“殡仪馆。”她。

“哦。”

两个人僵了一个多时,她也没有再一句话,直到谢叔叔送宇上学回来看到我们都在原地。

他在客厅里来回走动了两圈,焦虑不安着,最后走到我们面前:“走吧。”

他开着车将我们送到了殡仪馆里,当我看到我爸安详的躺在那儿时,悲赡情绪倒是没有很多,更多得是一种茫然。

一个人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消失了。

他闭着眼睛,嘴角还有点微微上扬,角度可能也就只有两三度的样子,像是在微笑。我没有听过他这一生的故事,就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满足了。

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归宿,家对他和我来,或许跟工作没有界限与隔阂。他将他的故事埋葬在土地中,去见他一辈子都想要见到的人。

他也经受着痛苦与挣扎,这是我一直都知道的,他总是做一些奇怪的事情,相互矛盾的事,可以,他的一辈子都是矛盾的。他从来就没有清醒地活过一,他没有体会过真正的爱,也就很难给予真正的爱。

他的爱就是一种纪念,纪念逝去的回忆,或许早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前,他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他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刻。

待他化作尘土,给他安置一个“新家”后,我独自一个人来到了我妈姐姐的墓前。我没有下跪,想象着曾经在房间里看到的她的照片,我甚至开始怪罪起她来,她要是一开始就不存在,我爸也不会成那样,我也就不会成那样。

也许,也许我妈也不会跟谢叔叔在一起,一起本该是这样的。

冷静下来之后,我又觉得抱歉,对于她来,一切都没有错,错得只是我爸,和我妈。他们都有选择的,而她是没有选择的。

她一直躲在这个角落承载着一切,如今我却所有归咎于她的身上。我和她不过都是个可怜虫罢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想要听听她的故事。

不过我想,应该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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