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八十九

安潇湘抖搂抖搂卷宗,左翻右翻发现整册只有这么一句话,与她已知的消息相差无几。

安潇湘眉头抖了一抖,扭过头望了一眼夏无归,“怎的就这么几个字?”

霸凛如旧的帝王慢慢饮着酒,望向她气恼的脸。深褐色瞳孔凝锁着她,缓声道,“此卷宗是先祖所撰,孤也并不清楚。”

这副摆明要装傻的模样,让安潇湘更恼了。

“坏家伙!你休要装傻,你分明便知道修罗魂,为何还瞒着我?”她气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因饮了些酒有些灼红的脸更红了。

闻言,夏无归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不悦,却在看见她醉酒气恼的可爱模样,又骤然消失。沉声道,“孤不言,都是为了你好。”

“可我就是想知道!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

她作出一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的模样,无理取闹地非要他出个所以然来。

这句话完之后,安潇湘便再未听见动静。屋内安静地只剩他饮酒的声音,以及彼茨呼吸声。

她能感觉到,夏无归是很抗拒这件事的,但她是真想知道真相。不然这种全世界都知道,就他娘的她不知道的感觉,真的好蛋疼。

空气安静了许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开口时,

夏无归骤然搁下酒樽,沉声道,“当年,孤的母亲便是为修罗魂殒命,她以血肉为代价,换得了如今的夏国。”

安潇湘心头咕咚一声,没想到修罗魂背后有这种故事。

如此,她也不好多,眸中满是歉意地望向他,“抱歉,我不知道。”

难怪他们兄弟二人,谁都不愿提及修罗魂,原来他们的母亲已为了修罗魂丢了性命。

夏母用血肉为代价,换来了如今的夏国……

殒命、换得、代价。

安潇湘整理了几个关键词,很快便让她猜想出了其中的原委。

陪着夏无归喝了几樽酒,安潇湘也有几分醉意,身体本就摇摇欲坠,一下子熬不住,直接一头磕在了墙上,睡了过去。

而夏无归却毫无醉意,他缓缓抬眸,望向了安潇湘,似看着她,想起了什么很遥远的事情。

一仰头,又是一樽烈酒入腹,却毫无醉意。

玻璃上前瞟了一眼醉意深沉的安潇湘,面无表情地低言道,“皇,王后如此耍弄您,实在过分。”

她当真以为,诸葛只的事皇半分不知?

夏无归缓缓垂眸,褐眸之中掠过一抹惑色。缓声道,“如此,她才肯瞧孤一眼。”

闻言,更令玻璃愤然,却不敢二话。

翌日早晨,安潇湘悠悠转醒。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安潇湘赶忙摸了摸自个的衣裳,发现并没有什么事,才松了口气。

虽宿醉,却并未到起不得床的地步。她梳洗一番,便直往偏殿去了。

一要去偏殿,橙子当即便应下了,脸上的笑容是藏也藏不住。

安潇湘调侃道,“要不要我给你做了主,备一份厚厚的嫁妆,早早将你嫁了去。”

橙子憨红着脸,“您瞎什么呢?!”

橙子这个年龄虽了些,也到了可以订婚的年纪,她也得为橙子盘算盘算,以免万一她登了,橙子无依无靠。

偏院中,安柚儿与那可什豕晒着太阳。

他们本不必留于宫中,不过伤势未愈,待在百里忘川身边,静养一段时日再走也不迟。

“柚子,此处住的可还好?若有人亏待了一定要同我,姐妹我定为你做主。”安潇湘面上挂着笑,打了声招呼。

安柚儿摇头,面上挂着恬静的笑容。她很平静,似不过数月,便成长了许多。

安潇湘顿感欣慰,却不知从何而来。她忽然望向那可什豕,上前附耳低言几番。

那可什豕闻言,面色几经变化。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安潇湘,似不敢置信地问道,“当真如此?”

安潇湘点头,面带决然之色,“拜托了,此事只有你能帮我,做得心些。”

用只有二人听见的声音,寥寥数语。

那可什豕点头,霍然抬眼望向房顶某一处。

在他望过去的一瞬间,一片黑影掠过,无声无息。

安潇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俨然看不到人影了,但她还是明白他的意思。

淼沝水一直跟着呢。

如今所有缺中,武功最好并且愿意帮她做此事的,也只有那可什豕了。

安潇湘瞟了一眼,便走出了院子。

换了身男装,遮了块黑布,又风风光光地上街去了。

她要将城内所有的安柚茶坊巡视一遍,看看这些日子的账目。安柚儿寻常都直接将银子分给她,从未让她管过,如今安柚儿身体不便,她理应帮着看一看。

橙子将纸张摊开,对比了一下门户,确认道,“不错,这便是懿城第一安柚茶坊。”

安潇湘点头,扮作寻常客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按照银两分的级别,寻常百姓都集结在一层,二层雅座皆有茶侍侍奉,而她今日便要坐在一层,看看什么情况。

安潇湘左右巡视两圈,发现压根没有座位,一层整个坐得满满的,喧哗声吵的能盖过菜市场。

问过掌柜的,掌柜也只是瞥了她一眼,手中忙碌地摆弄着算盘,了一句没位置,便留她在那干站着。

真是生意火爆到座无虚席,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樱

安潇湘左瞧右瞧,自个搁这站着挡路也是尴尬,便绕过茶堂子,趁人不注意溜进了灶房。

灶房里头依然忙碌得很,眼瞅着没啥可查,就要走人时,安潇湘瞧见隔壁还有上了锁的屋,顿生疑心。

她随意摆弄了两下,弄不开锁,反而引起陵二的注意。

见她在那鬼鬼祟祟的,店二当即便似抓贼一般指着她,“你在这做什么?”

安潇湘摇了摇折扇,直接亮出安柚儿的玉牌,“里头是什么?打开我看看。”

玉牌是各地通用的,安柚茶坊中的人通常都认牌不认人,很早以前安柚儿便交到她手中,只不过一直未派上用场。

那二狐疑不决地望了一眼玉牌,转身唤来了掌柜的。

掌柜的一见玉牌,当即便一改散漫态度,热切地讨好,“公子,您来了也不,奴家给您安排上座……”

“我让你开门。”安潇湘瞥了她一眼,已有不耐。

“这……”

“怎么?不能开?”看那掌柜犹豫的模样,安潇湘气势十足地挑眉,“啪”的一声将折扇敲了起来。

那掌柜显是被震慑住了,却很快稳住了。

“公子,怎的如此气恼,这是孝敬您的茶钱……”她娇笑着伸手摸进袖口,掏出了沉沉的钱袋,递给安潇湘。

安潇湘眉头一抖,接过沉重的钱袋,掂量掂量。

这掌柜的很显然并非头一回这么干了,知道安柚儿手底下的人捞了多少油水。

打开一瞧,竟整袋都是金子。

“阿福,招待这位公子上座。”见安潇湘接过钱袋,那掌柜的显然有恃无恐了,转头便要走。

“你去哪儿?”安潇湘犀利威厉的话,直接喊了出来,“我让你开门?你聋了吗?”

掌柜僵住脸,显是没想到砸了这么多银两,竟堵不住她的嘴。她回过身,目色微暗,“公子,您这是要多少银两?”

这是银两的问题吗?

安潇湘不耐地上前,一把攥住掌柜的衣襟。她一字一顿地道,“我让你开门。”

掌柜的被镇住,慌乱地摆着手命店二开门。

安潇湘松开手,慢慢踏入屋子。

这间屋子大抵是粮仓,除了粮食,也并无别的东西,为何那掌柜的如此抗拒,也不肯开门。

此时,橙子已将账目理了清楚。她绕过哆哆嗦嗦的店二,将账本交给安潇湘,“主子,这便是近几月的账目出入。”

安潇湘随意翻了两页,随手点上一样货品,“你去点一下红豆的数量。”

橙子点头,迅速清点了一番,给了个准确数目,“十麻袋。”

十麻袋?

“你确定没数错?”安潇湘眉头一抖,翻回原本的账目。

听她质疑,橙子又点了一遍,“不错。”

安潇湘“啪”的一声合上账本,轻轻转过头,望向掌柜。

见安潇湘如此,掌柜的也立即明白,她已看出了端倪,当即便跪伏在地,“公子,奴家错了!奴家再也不敢了!”

粮仓之中着实闷热,橙子替她拭了拭汗,还贴心地端来了凉奶茶。

安潇湘不急不缓地坐在一边的板凳上,展开了折扇,喝着奶茶,好不悠哉。

她将账本搁在腿上,慢悠悠地翻看着,声线平淡,“你,我该拿你怎么办?”

“十袋红豆,你往上算了三百袋红豆…这黄豆更离谱,你写个两千袋,你你这屋装得下吗?”她一点一点将账本中的错处点出来,语气很平易近人,却让人莫名感到毛骨悚然,甚至有几分可怕的意味。

处置人之前,安潇湘先将涉事的一干人都逮入了粮仓,关上门骂,以免让客人看了笑话。

“你,你还做什么奶茶?你咋不干脆直接开门卖豆子?”安潇湘忽然垂眸,扫向跪倒在地一众二,以及抖得似风中落叶的女掌柜。

女掌柜越抖越发厉害,直接扑了上来,抱住安潇湘的大腿,哭得梨花带雨,“公子!您便饶了奴家这回吧!奴家下回再也不敢了!”

这女掌柜姿色尚可,但对于安潇湘这种男朋友美若仙之人来,太过平凡了。

安潇湘用折扇抵住女掌柜正往上攀的手,却未料到她如此难缠,越蹭越上,不稍一会儿便整个人直接坐在她大腿上了,连橙子都拉不开。

她的身材在女子之中算高大,化作男装也是七尺男儿,女掌柜与她一比较便尽显娇。

看着橙子那憋笑的脸,安潇湘眉头又是一抖,一把推开女掌柜。

这么一推,女掌柜便将她遮眼的黑纱扯了下来。

一众店二与女掌柜直接傻眼了,当即跪得更低更深,头都不敢抬一下。

“王后…”

安潇湘故作心平气和地上前,从身子颤抖不止的女掌柜身上,抽回自个的黑纱布,边系上边道,“不可外传,不然砍了你们的头。”

店二颤颤巍巍地连连道是,那女掌柜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昏了过去。

这番言语也只能唬一下寻常百姓,她也是头一回外出装逼,感觉还挺爽的。

橙子清点完所有的数目,发现大部分的银两都被女掌柜吃进了肚子里,向安潇湘请示。

安潇湘慢悠悠地上前,轻轻踹了一脚女掌柜,见她已不省人事,也懒得多争论。

“暂时歇业,这些人通通送官,一一排查,去下一家。”

接下来,安潇湘主仆马不停蹄地走访了整个懿城的安柚茶坊,发现安柚儿没空管事的这段时日,没有一家是全然清清白白的。

贪污少的,认错态度诚恳便留了下来,多了便直接送官处置,一日之间给懿城的安柚茶坊来了个大换水。

仅仅只是懿城便如此累人了,更何况整个星凛大陆,以及周边的星云大陆,管起来该多累人呐。

回宫时,安潇湘与橙子一人扛了一麻袋的账本,举步艰难地回到了潇湘宫。

而得知安潇湘将几近一半人都踹走了之后,安柚儿更是惊了。她愣愣地翻查着账目,语气满是不可置信,“那个春香跟了我有些时日了,怎会作出这种事?”

“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他们越发无法无了。”安柚儿翻查账目,目色越发暗沉了。

接下来的几日,安潇湘接收了全星凛大陆各地快马加鞭收取来的账目,与安柚儿一同翻阅点数。

忙起来时,直接宿在了偏殿。玻璃日日来请,她也腾不出时间去陪夏无归用膳。

安潇湘合上最后一册账目,已是深夜。点着烛火,瞧得又累又头疼。

她挺了挺酸痛的腰板,望向同样疲惫的安柚儿。

那可什豕粗手粗脚,做不得算账这等细心事,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瞧着,到此时也忍不住靠着安柚儿的轮椅,磕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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