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她是一整个天地的亮光
夭芒坐在人群外面的石头边上生闷气。
要喊她来村子中间,还以为要有什么惊喜,再不济,牵个手在村子里转一圈也是好的呀。
不解风情的男人,居然是让她来参加晚宴。
这么多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嘛,有什么特别的。
而且,喊她来吃饭的人,根、本、没、露、面!
不行,这次真的不要再理会他了!
姑娘偏过头,气鼓鼓地想。
实话,村子中心的花园景致的确很好,就单是她坐的这块石头,就能把从高到低,间错交替的无数条淙淙溪流尽收眼底,再加上层层叠叠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竹木桥,和溪流两岸的奇石雅树,实在是美到不像样子。
头顶是月光,身畔是花香,连夏日的星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可惜了赏景人,没有那样的心情。
不远处,阿青像个泥鳅一样在人群里游走,她钻来钻去,一会儿就搜罗了一堆好吃的放在碗里。
她捧着碗,宝贝似地塞给了亭子里随意坐着,一晚上也没见吃点什么的阚秋泓。
然后,又在村长可能要谢绝她的好意之前拼命挥手跑开了。
她跑得太快,险些撞到别人,惹得自家爷爷一顿骂:“捣蛋鬼!没个安分,能不能有点女孩子的样子!要像个淑女!淑女!”
正大咧咧靠在桥桩上的夭芒感觉好像也被一起骂了一般,忍不住坐直了腰。
好久没被族长骂了,竟还有几分怀念。
她揉了揉鼻子,条件反射似地理了理早就垮到不成样子的裙摆。
“别整了,再怎么弄也不会像个淑女的。”阿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她跟前,手里拖着个玉米棒子,用力一掰,给了夭芒一截。
“是呀,你跑了这么一大通,一口气也没见喘。”夭芒笑着又半倚了回去。
“没出息的大人,和孩子较真,还取笑她!”阿青翻了个白眼,坐在夭芒旁边,用屁股拱了拱,“往那边挪一点,给我让个地儿。”
“那么多块石头,干嘛非选我这儿。”夭芒挑眉,还是往水边靠了一些。
“你这边风景好。”
能看到上游和下游的全部景致。
“反正就是水啊,桥啊,你还能看出花来。”夭芒嗤笑。
“那可不一定。”阿青咕哝了一句。
她扬起脑袋,一排白牙显得锃亮:“你晚上吃了没。”
没胃口,夭芒心想。但她总忍不住逗弄丫头:“没有啊,我哪儿有人忙前忙后地给我找好吃的。”
阿青的脸黑红黑红的:“没吃就好。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夭芒斜了她一眼,没话。
话的空档,人群比刚才更热闹了,你一言我一语,都指着上面的溪流一脸喜色。
“看什么呢。”夭芒从来不缺好奇心,她转过身,往顶上够着看过去。
只见最远处的溪流处,隐约透出些暖黄色的光。
渐渐的,有一盏盏花灯顺着流水往中游飘来。
晚风急,流水潺潺,清风不一会儿就推着灯盏到了眼前。
花灯还在源源不断地飘过来,没一会儿,整座裴溪村的溪流上就都飘满了暖黄色的灯火,整个村庄都笼罩在橘色的光晕里。
一点点的烛火像夜幕中的星子,是一朵朵摇曳的微芒。
仿佛从上一直连到了水底,流到了未知的远方……
夭芒看得痴了,只觉得自己站在一大片广袤湖泊中央,地间都是橘黄色隐隐绰绰的灯火。
阿青的不错,这里果然是最佳的观赏位置无疑了。
瞧,她就是随便找块石头,都挑中了最好的。
夭芒垂下眼,巧玲珑的花灯打着漩儿从她眼底滴溜溜飘过。
姑娘伸手一捞,就把它抓了个正着。
“看你再嘚瑟。”她笑眯眯地把它转了一圈打量。
好像有字?
夭芒伸出指尖,刚一接触到花瓣边缘,一股淡淡的灵力就从烛火中心窜了出来。
黄色半透明的纸笺悬浮在半空中,上书几个清隽大字:“愿芒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夭芒惊呆了,她眨巴眨巴眼,半才回过神来:“怎么还和我扯上关系了。”
阿青在一旁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神仙姐姐,平日里看着脑袋灵光,其实比她还笨吧?
枉费神仙哥哥一片心意。
她弯下腰,又提溜了一盏灯,递到夭芒跟前:“帮我也看一个。”
夭芒依言用手指拂过花瓣。
“愿芒笑颜常在,余生皆所愿得尝。”
这回不用阿青提示了,夭芒自己就重新一连取了好几个。
“前路漫漫,唯愿与卿同悲喜。”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
姑娘初涉红尘,一辈子满心满眼就只有过一个人,她遇到过许多喜欢的人,却没见过一个要像这样铺盖地,把风月与情思都刻进她骨子里的。
所以,她很没出息地红了眼睛,又哭又笑不知道要怎么才好。
然后,她听见他的声音清润里带着一点疏冷,薄凉中却藏着极尽的温柔。
穿过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的人群,在她身后缓缓响起。
“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就要参加十六岁的成人礼。”他,“因为我,推延了很久,好不容易回去了,又为我困在了洄城。”
十六岁的生日那,她在奔赴镰谷找他的路上,前路茫茫,危机四伏,好好一个生日,没有祝福,没有亲朋相聚,只有无尽的狼狈和生死一线的惊惶。
若非他写信问了穆庭枫,她的生辰究竟是哪一日,可能她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他这些,一辈子一次的成人礼,就这么在奔波中仓促渡过。
“这个生日祝福,就像十年前的我一样,来迟了很久。”他走到她跟前,低头静静看她,眼神缱绻眷恋,仿佛看一整个地的亮光。
他牵她的手放在心口,动作温柔而郑重:“若你愿意,这颗心给你,山河尽,生死不休。”
又来了,夭芒想,陆挽时的直球攻击,总是这么猝不及防,让她都不舍得避开一点点。
姑娘不喜欢读诗,念过的就是喜欢的那么几首,所以她往前走了一步,踮起脚尖。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夭芒通红着一张脸往外蹦字,虽然知道裴溪的人都在,却偏偏颤着睫毛,还是坚持缓缓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我愿意。”她很声地答道,“你的心,我会心地收好。”
然后藏起来,绝不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