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哄孩子是个力气活
“怎么回事？”
元哥儿也很惊讶。
早上他过去时，顾佳瑶还活蹦乱跳的揪着他衣服，不让他走。
怎么才大半天，人就病成这样。
他疾步来到内殿，几个资深太医和医女正在那里商量。
见元哥儿过来，几人赶紧跪地请安。
“起来，情况怎么样？”
元哥儿一边走一边问。
几人赶紧跟着，随着来到内室。
顾佳瑶这会儿已经昏迷，小脸陀红，呼吸急促，一看情况就很不好。
太医们互相看了眼，还是资历最老的那位上前回禀。
“禀陛下，大娘子才刚吐了两次，不过已经好了许多。”
元哥儿眉头微动，察觉太医话里的未尽之意，“你是说她中毒了？”
太医顿了顿，“也可能是吃错了东西。”
太医虽然只留守太医院，但如今的朝堂上下气氛都很诡异，暗波涌动到哪怕是他们也察觉到不对。
太医们活了大半辈子，就只会治病，朝堂上的事情他们并不想参与，但只要跟贵人沾边，他们就难抽身于外。
为了保命，更为了家族，他们只能适当遮掩。
元哥儿却没被哄过去，他冷笑一声，“若是瑶瑶出了事，不止你们，就是整个太医院以及你们的九族就把皮拎紧了，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只会有同样下场，甚至更糟。”
他冷冷斜了眼几人，坐去床边，摸着顾佳瑶滚烫的小手。
太医们很惊恐，只是碍于皇帝在场，几人不敢言语。
崔九怕他们因此生了什么心思，把人打发出去，才过来道：“瑶瑶今天吃的东西不少，有些是御膳房送来的，有些是我临时带过来的。”
“太医已经在查，想来很快就能查清楚。”
元哥儿冷冷盯她一眼，“我不是说过，不许给她带外食？”
崔九无奈。
“是我错了，等顾大娘子好了，我听凭陛下惩处。”
元哥儿冷哼一声，没有继续接下来的话。
因为在这个宫里，崔九是他不多的可信任的人之一。
如今顾佳瑶这样，只有让崔九守着，他才能放心。
太医们很快定了方子，内侍们急匆匆去煎药。
汤药很苦，哪怕是成年人都不情愿喝，元哥儿眼睁睁看着顾佳瑶哭唧唧的醒过来，没喝两口，又转头吐出来，整个人心疼到不行。
顾晟和袁宝儿虽然是她父母，但是元哥儿才是真正意义上照顾她长大的那个人。
对顾佳瑶，他发自真心的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
看着亲妹妹如此无助，而他又无能为力，这种痛苦，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崔九温声哄着顾佳瑶把剩下的药喝下去。
但顾佳瑶本就小，加上打小就不是个多听话的孩子，这会儿又病着，三种情况碰在一起，那就是三倍的任性。
眼见顾佳瑶死活不肯张嘴，还哭哭唧唧的手脚并用的踢崔九，想逃避喝药，元哥儿忍了忍，还是上前按住她的手。
“来吧。”
顾佳瑶小胳膊小腿，还很软乎，元哥儿不敢搭理，只强行把她架住。
崔九见他一副很心痛又很坚持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说之前是后悔不该纵容顾佳瑶，那么现在就是痛恨自己，不该那么没有规矩了。
她舀了舀勺药，送到顾佳瑶嘴边。
顾佳瑶左右扭头，就是不肯喝，还哭唧唧的喊着哥哥坏。
崔九闻言，立刻看向元哥儿，很怕他怪罪。
元哥儿随便她骂，但就是手不放开，眼见崔九不动，便瞪过来。
对她，元哥儿就没那么客气了。
“还不快些。”
崔九忙按着顾佳瑶的头，把药从侧面灌进去。
顾佳瑶被动喝了口，气的想要咆哮，一不小心窜到了气管里。
她脸登时涨的通红，崔九吓了一跳，急忙松开。
元哥儿也赶紧放手，并把她扶起来。
顾佳瑶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元哥儿吓坏了，一边抚她后背，一边道歉。
顾佳瑶却不肯依，正想说话，她一张嘴，飞流直下。
空气里顿时弥漫着怪异的气味。
元哥儿没留意，身上被溅了大半。
他看了下，便没有在意。
反而惹了祸的顾佳瑶愣了。
崔九忙叫人过来收拾，又端了水，让顾佳瑶漱口。
一通忙活，顾佳瑶精气神回来一点。
但是药也凉了，元哥儿就让内侍重新煎来，他去换了身衣服。
崔九哄着顾佳瑶闭眼养神，借机去偏殿，“陛下，不如请顾大人和袁大人来吧。”
元哥儿整了整腰带，淡淡的看她。
“你是觉得我照顾不好她？”
崔九道：“孝子生病通常都是比较任性，顾大娘子年纪虽小，但是脾气跟袁大人小时候很像，臣以为，与其让她跟咱们拗着，不如让袁大人去劝。”
崔九察觉元哥儿的下意识心思，没有提及父母这样的关系。
元哥儿盯了她一会儿，发现她似乎确实只是这个意思。
他想了想，命内侍去请人，而后道：“天色不早了，你就留在宫里吧。”
崔九领命，明白元哥儿是想让她留在宫里照顾顾佳瑶。
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如今情况还没查明，谁也不知道顾佳瑶这样到底是谁的原因，她也是其中参与者，必须留在这里，哪怕不能自证清白，也是一种态度。
元哥儿点了点头，回去内殿陪顾佳瑶。
才刚又吐了之后，顾佳瑶精神好了些，不过还是有些气力不济，只能躺在床上。
元哥儿就给她讲故事。
这种事在顾晟和袁宝儿没回来之前，元哥儿经常干。
顾佳瑶显然很喜欢，听得很是入神。
几个故事之后，袁宝儿和顾晟急急进宫。
眼见顾佳瑶恹恹躺在床上，袁宝儿心疼不已。
她摸了摸女儿脑瓜，还有些热。
顾晟则跟元哥儿询问顾佳瑶的病情。
此时太医们传来消息，说是检查出结果了。
顾晟和元哥儿立马过去，袁宝儿则是接过才刚熬好的汤药。
顾晟看她一眼，袁宝儿笑了笑，“你们去吧，我留下。”
顾晟有点不放心，毕竟她这会儿的肚子已经滚圆，行动力上未必能敌得过顾佳瑶，哪怕她还只是个孩子。
袁宝儿却摆摆手，示意他麻溜消失。
顾晟无奈摇头，追上元哥儿走了。
袁宝儿舀了舀汤药，少少抿了口，顿时皱起眉头。
还真是苦的要命。
“弄点蜜饯或者鸡蛋羹吧。”
她吩咐完内侍，便笑眯眯的看女儿。
顾佳瑶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从头发少到脚指头都在拒绝。
但这能难道袁宝儿？
显然不能。
她佯做没看见女儿的拒绝，一下一下的戳她肩膀。
归家要本来不想搭理，但是被她戳得烦了，就恶狠狠的扭过头来。
袁宝儿笑眯眯，“宝宝，喝药了。”
顾佳瑶立刻扭回去。
袁宝儿啧了声，自家女儿性子有多恶劣，她多少有些了解，她随手拿起一粒核桃，还是笑眯眯，“宝宝，阿娘给你表演个绝活。”
她又戳。
“我不，”她不耐烦的扭头，就听咔咔两声，核桃碎成渣渣。
袁宝儿还是笑眯眯，“你说什么？”
她随手把渣滓放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拿起药碗。
顾佳瑶一脸惊惧。
袁宝儿笑眯眯，“害怕吗？”
顾佳瑶想了想，小心点头。
袁宝儿叹气，“我小的时候不喝药，我外祖，你曾外祖就是这么吓唬我的。”
顾佳瑶眨巴两下眼，捕捉到重点。
增外祖可以，阿娘可以，那也就是说，她也可以。
想到自己咔咔捏碎核桃，顾佳瑶不怕了，眼睛里是明显的心动。
“想学吗？”
顾佳瑶点头。
袁宝儿道：“倒也不是不行，就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练的，最基本的条件就是身体康健，就像阿娘，好些年都不生病，身体倍棒。”
顾佳瑶的眼睛在袁宝儿的肚子上打了个转，小脑袋瓜想的是，如果她要是一直病下去，阿娘一定会把这门绝活教给她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那可太不可以了。
如果有人厉害有本事，那个人一定是她。
她一手去攥药碗，但她力气不够，差点把药撒了。
袁宝儿眼疾手快的扶住碗，顺着她力道递过去。
顾佳瑶咕嘟咕嘟的把药喝完，然后把碗推开，一副面容扭曲的模样。
“瑶瑶真厉害，阿娘就知道你可以。”
袁宝儿立刻鼓励，顺手塞了个蜜饯。
挂着厚厚糖霜的蜜饯瞬间把苦味驱散，顾佳瑶的表情好了许多。
”要学，”她含含糊糊的说道。
“不急，这门功夫特别费劲，得彻底养好才行，”袁宝儿继续忽悠，“不过阿娘要在家养身体，不能每天都在这儿陪着，瑶瑶能保证之后还能想这次这么厉害吗？”
顾佳瑶用力点头。
“真乖，”袁宝儿瞧着女儿软乎乎，一副我很好骗，我很乖的样子，抱着她脑袋就亲了口。
母亲的轻吻让顾佳瑶整个人都僵住。
母亲的温暖和淡淡的香气有些陌生，但又让人很留恋。
她勾住正要收回手的袁宝儿，露齿一笑。
“困，”她委委屈屈，很小声又很期待的样子。
袁宝儿立刻懂了她的意思。
生病的孩子总是格外脆弱，袁宝儿温柔的帮她把外面衣服脱下来，“睡吧，阿娘守着你。”
顾佳瑶顺从的躺下来，见袁宝儿只把帷帐放下来，人却没动，这才放心的闭上眼。
袁宝儿低低的唱着她几乎以为自己都要忘了的催眠曲，望着渐渐沉入梦乡的女儿，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对顾佳瑶，她是歉疚的，她觉得自己亏欠了她，不然早前也不会忍着思女的痛苦，遂她心愿。
她本来以为自己看开了，可是看到病中的女儿，她又很心痛，真的是想立刻把她带回府里，衣不解带的照顾在旁。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被角掖好。
顾佳瑶之前吐了那几次已经把她不多的体力耗光，如今药劲上来，她很容易就睡熟。
袁宝儿贪婪的看着她，连眨眼都尽可能的减少。
顾晟和元哥儿进来就看到这样的她。
“怎么样，”袁宝儿从床边起来，把帐幔都放下来，走过去低声问。
“是御膳出了问题，”说这话时，顾晟的脸几乎是黑的。
袁宝儿一惊，看向元哥儿。
涉及御膳，那就不止是顾佳瑶的事，元哥儿也吃。
元哥儿瞧出袁宝儿的担心，摇了摇头，“我没事。”
话是这么说，他的脸色也很难看。
能把手伸进那里，就说明，出手那人的势力不容小觑，毕竟能做御膳的祖宗上下四代都在布衣卫的监控当中。
“于此有关的人都被扣押了，但是这并不能说明没有危险，御膳从拿到摆上桌要经过好几道手续，不排除这其中有人做手脚。”
顾晟道：“这次他们只针对瑶瑶，想来只是个警告。”
袁宝儿的表情瞬间裂开了。
只是警告就差点要了她闺女的命。
但她没生气，反而呵的笑了声。
她平静的模样非但没让两个男人安心，反而两人都生气不同程度的战栗。
顾晟是知道袁宝儿的，当年为了救外祖，她一个才十几岁的丫头敢跟他千里奔走，如今涉及到她心爱的女儿，还不知道她要疯成什么样。
元哥儿则是想起了先皇后。
当年先皇后要害他，她为了护着自己跟后宫之主生杠，甚至不惜自己性命。
他还只是她的学生而已。瑶瑶可是她女儿。
元哥儿去看顾晟，那意思就是，你去安抚一下。
顾晟耸了耸肩，他不敢。
元哥儿表情垮了一瞬，轻咳了声，“先生莫气，我定会查出背后主事，将其处置了。”
袁宝儿哦了声，平静的坐回床边。
“陛下，我想带瑶瑶回去住些日子。”
“好，可以，我这就安排，”元哥儿立刻答应。
这也是之前跟顾晟商量好的，如今的宫里并不安全，他是皇帝，菜肴有人试，倒也不妨事，但是顾佳瑶这里却没有，而且她年纪太小，经不得半点风雨，还是去铁桶一样的顾家更好。
宫女和内侍们动作很快，不用半个时辰就把顾佳瑶平常常用的用的穿得都装好，这期间半点声音都没有。
这也就导致了顾佳瑶一觉醒来，震惊的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