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苏醒（5）
“你看起来好像并不害怕？”朱祁镇一直观察着钱嘉玥，把她的走神当成了无所畏惧的淡定。
“奴婢只是觉得，皇上宅心仁厚，虽然奴婢犯了错惹了皇上，可皇上想来也是不会这样做的。”话已经到了刚才那个份儿上，实在没办法了，钱嘉玥只能选择把心一横，硬着头皮决定赌一次。
“看来你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朱祁镇挑了挑眉毛，然后继续问道，“不如来听听，若是你的回答让朕满意了，朕当然会保你安全无虞。”
性命攸关的时刻，钱嘉玥当然不会傻到这个时候还惹怒朱祁镇，毕竟谁也不会拿命开玩笑。
“皇上，有道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奴婢是何等卑微的身份，在这深宫之中，不过好似一片浮萍，随波逐流罢了。至于流向何处，又岂是奴婢自己的算的？”
钱嘉玥这么一，也算是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不是我不想参与选妃，而是我无能为力呀！
果然，朱祁镇在听到了这话之后，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欣喜，钱嘉玥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从朱祁镇的表现之中，钱嘉玥知道自己的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皇上，”钱嘉玥的语气温婉柔和，“先前太皇太后让奴婢做过选择，若是有朝一日她老人家当真撒手人寰了，奴婢又当何去何从？”
“那你是如何选择的？”朱祁镇看起来有些着急，那日在清宁宫太皇太后的病榻之前，她的确也曾郑重地起过此事，只是，她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钱嘉玥浅浅一笑，起话来好像是在顾左右而言其他：“奴婢自幼读书不多，不似姐姐那般才华横溢，但对冯延巳的一首词却记得清楚。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这样一首情真意切的词，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是朱祁镇再听不明白，也实在是枉为一国之君了。
“你当真是这样想的？”朱祁镇还有点儿不敢相信，毕竟在此之前，钱嘉玥的表现从未如她今日所的这般。
钱嘉玥仍然保持着浅笑，她心里暗暗回答：当然不是。
然而，话到了嘴边，却是一反常态的口是心非：“奴婢失言了，若皇上有意追究，奴婢愿意领罚。”
“傻瓜，朕如何舍得罚你？”对于钱嘉玥的一番话，朱祁镇深信不疑。或许人就是这样，永远都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钱嘉玥看着朱祁镇的脸，又忍不住想起了齐臻，她突然觉得一切都好像是命中早已安排好的，或许，齐臻之所以会那么快就娶了钱茗茗，其实是因为早在几百年之前，他们两个就已经是夫妻了。
只是，如果当真如此，那么她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几百年之后的他们，是否在重复着眼前的情节？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呢？难道是她险些抢了原本属于钱茗茗的丈夫？
这些想法实在是太无厘头了，以至于钱嘉玥觉得自己的三观正在被轰炸。即便有了先前那些滑稽的念头，钱嘉玥依然觉得没有办法原谅齐臻，毕竟无缝衔接就等于背叛，所以，有了这份怨念，又看着跟齐臻长得一模一样的朱祁镇，钱嘉玥实在没有办法不放在心上。
“你是不是累了？”看着钱嘉玥低垂着头，好一会儿都没有话，朱祁镇体贴地问。
钱嘉玥确实暂时不想再话了，她便十分配合地点零头。
“那就休息一下，你放心，不会有人来打搅你的。”朱祁镇的话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皇上，此处可是乾清宫吗？”钱嘉玥故意做出懵懂状。
“对。”朱祁镇的回答十分简练。
钱嘉玥闻听此言，立即惊慌失措地掀开被子下了床，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奴婢逾矩了。”
“你快起来！”朱祁镇边边去扶她，显然，很不喜欢钱嘉玥这个样子，好像是有意在疏远他们之间的距离，拒他于千里之外，“钱嘉玥你记住，以后在朕的面前不必如此。”
“可是……”钱嘉玥仍然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奴婢……”
“好了，不要奴婢长奴婢短的，不定很快你就要自称臣妾了。”朱祁镇很有信心。
“皇上，奴婢答应了太皇太后，日后会长长久久地陪伴着您，可是，不是以后妃的身份。”钱嘉玥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这是何意？你到底与祖母商讨了些什么？”其实，打从那在清宁宫里，朱祁镇就已经觉得怪怪的了。
“皇上，这是奴婢与太皇太后的约定，也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实在不方便向皇上言明，还希望皇上能够谅解。”这一次，钱嘉玥的并不是谎话。
朱祁镇看着钱嘉玥，心想：朕乃是九五之尊，这世间又怎么会有朕得不到的东西？有了这样的想法，朱祁镇倒也并不十分着急了，他总觉得，钱嘉玥既然并非对他无意，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皇上，皇后娘娘在外面求见。”九突然进来通传。
王公公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本来平时就忙得很，这两又因为朱祁镇一直在守着钱嘉玥，朝政上的事情便索性交给了王公公全权负责。所以，现在每日值守在乾清宫外面的，便是王公公的干儿子九。
钱嘉玥微微勾起了嘴角，嘲讽之意显露无遗。的确，刚才朱祁镇那样有信心，不会有人前来打搅，如今话犹在耳，钱淑娴人却已经到了。
朱祁镇看在眼里，又岂会看不明白钱嘉玥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他像是受零儿刺激，当然，遭殃的便是这个“不长眼”的皇后了。毕竟，她的确已经不是第一次坏了他的好事。
“她来做什么？”朱祁镇的声音格外低沉。
“这……”九点儿为难了，不管皇上和皇后的关系如何，对他这个太监而言，皇后都是主子，他又怎么有胆子去问主子的来意呢？
在问出了问题之后，朱祁镇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儿，他倒也并不为难九，只是不耐烦地:“去告诉皇后，朕现在不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