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在残响消逝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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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醒了,但还是只能躺在病床上,雷恩哈德负责照顾他。

教授昨晚离开了医院,一直没有回来。

女士面临着麻烦,教授需要去做一些事情表达自己的态度。

在临走之前,他请女士跟他一起走,置于他的保护之下。

但是她拒绝了。

老绅士难以掩盖自己的失望之色,于是在走之前说:“记得您对我的约定,不论决定了什么,都要告诉我;还有那两件东西,都不能取下来。”

“好。”

......

而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王打开门,她手上提着水果,应该是刚出去买的,她把东西放在桌上,雷恩哈德说:“不论如何,您最好不要乱跑。”

王希之怪笑了一声,雷恩哈德眼观鼻鼻观心,在弟弟面前被人奚落,真是有够丢人的。

不过毕竟他和女士之前有过不愉快,他现在说这个,分明是态度软化了。

王没有继续取笑他的意思,她留在这里也不是为了少爷,少爷他会有人照顾的。

她在这里等一个人。

下午六点,有人闹到了病房门前。

那是一个近五十岁的中年女人,长着一张朴实的脸,肤色不深,有一点点胖。

是纪的母亲。

纪青的遗体将在交接后,火化,由他的母亲接回国去。

少爷显然没有足够的健康和饱满的精神去承受这样一个人的怒火,尤其是即使少爷在醒来后,得知了纪的不幸消息后,仍然能吃能喝。

但女士总能看到更深处的东西,所以她选择像以前那样,替少爷处理,替少爷挡住她。

甚至不让她抵达少爷的病房。

而雷恩哈德竟然也有着同样的主意。

“如果不是你们,我们家小青哪里会出这种事?”那个妇女流着大量的眼泪,毫无风度的咆哮,咒怨,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站在前面来承受正面的情绪,雷恩哈德的那张破嘴一定吐不出象牙来了。

“如果不是他邀请,去你们那个什么侦探所,小青应该早早的回国!更不用客死异乡!”

纪青的家庭情况,闲聊时他曾跟女士提起。

作为女士讲起自己童年趣事的回报。

他的父亲早逝,母亲在他八岁后再婚,后来和继父有了孩子和美满的家庭,虽然继父并没有虐待他多少,只是也没有接纳他。

于是他出国了。

虽然不能在母亲身前尽孝,但至少能让那个家安安稳稳的下去。

王沉默着不回答,只是任由对方发泄情绪,大概是她沉着脸除了道歉什么都不说,女人揪住了她的领子。

雷恩哈德开口了,他说道:“鉴于您孩子是我弟弟最好的朋友,出于对这场意外的人道主义精神,我们愿意进行赔偿。”

“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是为了钱在这里大闹的吗?”

王的领子被松开了,枪口转向了雷恩哈德。

女士看他露出了熟悉的讥诮和居高临下,立即接过话头,再次对她鞠躬:“我们没有冒犯您的意思,纪的确是我和Adams最好的朋友。”

“对不起。”

“你对我道歉又有什么用......”

“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女士把头埋低,轻声说:“对不起。”

女人的愤怒、扭曲的神情,歇斯底里的疯狂凝固在脸上,她终于捂住了脸,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崩溃的哭。

王抿着唇,雷恩哈德终于不再说话。

......

王希之正在整理她的领口。

“我分明看出,她就是为了钱。”雷恩哈德把钢笔放回口袋。

他刚刚签了一张支票。

王希之冷笑着问:“即使她现在是为了这个,您能说当一个母亲听到这则消息后,第一刻想的是钱而不是崩溃和悲伤吗?”

雷恩哈德没说话。

“她为了自己的家庭,无可厚非。”

“但她搞错了一点。”雷恩哈德学着她的语气,反驳她。“这里没有任何人亏欠她什么。”

“我说得不客气一点。”雷恩哈德这种人都要特地强调不客气,可以想象有多不客气:“他是扑在你或是Adams的身上挡住了子弹,导致了身亡吗?”

“不管是你还是Adams,都可能会死,只不过那位小男孩比较不幸。”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他也承担了责任。”

王似乎有些愤怒,而雷恩哈德接着说:“她觉得的亏欠,不外乎是你的态度太卑微了。”

“你是为了什么卑微,Adams是为了什么卑微,都只是因为幸存者对死者的愧疚感作祟而已。”

“而哪怕Adams,他都可以认为是自己邀请他、请他留下、请他参加晚会害死了他。”

“你的愧疚感,仅是因为你活下来了,而他没有。”

“你有多了解我!?”王低声怒斥,但雷恩哈德和她的眼神都一样分毫不让。

“哪怕我没有说全,你的愧疚,在我看来都莫名其妙,没有必要。”

王希之放弃了和他争执,反正她已经办完了最后一件一定需要她自己办的事了。

刚好教授的电话打断了他们继续说下去的可能性。

“对,我还在医院。”

“是的,已经结束了。”

“没有被为难。”

“不回去了。”

教授说道:“我就在门口。”

“......”王希之过了一嗅儿,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

“王!”教授呼唤她。“拜托您,从现在开始跟紧我。”

“听起来,你的交涉并不愉快。”王希之轻声说。“没关系,我从没打算交涉。”

“我不反对您的决定,只是您最好先规避一段时间......”

“Lanchester。”女士说道。“侦探讲求线索的时效性。”

这是琼·路易斯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已经很多年了,很多线索已经失去了所谓的时效性。我并不着急,这么多年我都等了。”

她转身远离了少爷的病房。

“我有数。”

雷恩哈德看着女士远去,打开病房门,看见少爷愣愣的看着电视。

“枪手将厕所维修勿入的三角牌放在外部,堵住厕所想等待先生来找他的朋友......本次事件中一位外国人丧生,目前......”

雷恩哈德看着少爷这个样子,叹了口气把电视关掉。

“不用想了,这是他的选择,否则他该躲起来。”雷恩哈德说道。“你有很好的朋友。”

不论是请来女士并殊死搏斗到最后一刻的纪,还是一则简讯就毫不犹豫来救他们的女士。

“我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觉悟。”少爷的嗓音有点沙哑。“否则我就该想到这有多危险。”

“连女士劝过了他,我也不以为意。”

雷恩哈德想说什么,但是一直平静的少爷捂住了脸。

他闭了嘴。

让他哭一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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