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莫羡与张掌柜说话的这功夫，那跟着莫羡一起来的几个婆子也用完饭，着急忙慌地找下来了。
除了她们的新主子，这还有哪家的主子舍得叫自己的下人在京都有名的一品楼吃饭的？根本就是闻所未闻！几个婆子坐在饭桌前，瞧着上面那满满当当的、从前只是听人憧憬地说过的菜式，心底都还有点懵。
虽说还不至于眼皮子浅的叫莫羡一顿饭便全然收买了，从此一心一意的替她卖命，再无二心，可几个婆子心底却是更放心了些。
主子肯待她们好，那日子就还有盼头。这都是叫宿深挑来的人，品行自是不差，于她们这已经上了些年岁的人而言，主子有没有前程是很要紧，可却不是顶要紧的。
这最最要紧的，其实还是主子如何待她们。
若是待人刻薄，那主子便是前程似锦，谁又真心想跟着？有那命去挣富贵，可也得能舒坦的有命享受才好。
虽说从听妤那儿也算是了解了几分莫羡的性子，可到底是隔着一层。毕竟听妤可是莫羡的心腹，自然是一心向着莫羡说话的，她便是不好，听妤大约也没那胆子说出来。
可今个儿也算是亲眼见识了莫羡是如何待身边人的，几个婆子自然也摩拳擦掌的想要大展身手，不说叫莫羡更为倚重她们，好歹不能让人家郡主觉得自己受了骗。
说句逾矩的话，都是些上了年纪的，看着莫羡这样好看又良善的小姑娘，心底除了对主子的敬畏，还有些不大好说出来的怜爱。
尤其是在几人眼底，莫羡是个身世坎坷的姑娘。
这叫她们护着疼着还来不及呢，哪里能容忍有人骗她。
是以这一瞧那小厮来请，还是奉的她们郡主的令，几个婆子也顾不得要在多吃会儿了，舍下了那一桌难得一见的好菜，急急忙忙的跟着便下来了，她们可还没忘自己今个是来做什么的，与为自家郡主解忧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哪能因着一时的口腹之欲失了郡主的欢心，耽搁了郡主的正事儿？那不是得不偿失嘛。
照她们郡主的性子，这好日子可还全在后边儿呢。如今郡主还不知道她们能力如何，便肯待她们如此好，那等她知晓了……
只要她们肯好好干，郡主定然不会亏待于她们，亦是应当干不出来那卸磨杀驴的蠢事儿。
“郡主，”周婆子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门，又和自己的三个老姐妹一起站在了莫羡的身边，柔声道：“老奴等来了。”
几个婆子很懂规矩，进来了也不多瞧，好似对对面那人半点不好奇，只恭敬的守在了莫羡身边，全等她一声吩咐。
莫羡应了声，又瞧了那摸不到头脑的张掌柜一眼，格外的坦诚：“我如今不大会看账本，但这几位妈妈却是老手了，这才找来，一则是教我些，二则也是来看看那账册的。也非是我信不过张掌柜你，可这流程是说什么都得走一走的，想来张掌柜也能明白？”
不明白……她就换个明白的，莫羡凤眸里闪过一道寒光，她能容忍底下人有自己的小脾性，也不愿掺合人家店中的经营，可有一事，却是莫羡决计不可能退让的。
她得说了算。
她现在愿不愿意插手是一回事儿，可日后能不能插手，便说最为重要的了，莫羡可不能容忍自己被一群人给架空权利，那还不如一刀了结了她来的痛快些。
张掌柜擦了擦额上的汗，心道自己这也算是阴差阳错的逃过了一劫。
还好他没在听说新东家是个年纪尚小的小姑娘时动了歪心思，若他听信了谗言，想糊弄这位小主子，在那账册上作假，那如今可不是就该等死了？张掌柜可毫不怀疑这位的手段，这可是能从定国公府里抢下东西的，手腕自然不凡。
张掌柜从来没有在那账本上动过什么手脚的，虽说也是因着定国公府老夫人看的极严，从来不肯给底下人这样占便宜的机会，可也是因着他没那么大的心，他就想守着自己的那点月俸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罢了。
明知道自个吃不下那么大的便宜，跟着喝口汤也便罢了，至于旁的……谁愿意做谁做，张掌柜从来清醒，根本没有想掺合进去的意思。
也是因着这个，定国公府的老夫人一直都很放心张掌柜。才破天荒的叫他在这一品楼做了这么多年的掌柜，小日子过得舒坦又惬意，一点都没有那些人整日的担惊受怕。
“小的明白，小的这便去拿了账本来，”说着，张掌柜又犹疑了片刻，“只是郡主，恕小人多嘴，您要多少年的账册？”
真要是个脑子倔的主儿，非得要上个十年八年的账本，他们也麻烦。
倒不是说从前做了假账，只是这些东西早早的封存了起来，许久没有人动过了。
且真追查起来，少不得要来问话，还得去寻当年的伙计来给自己作证，麻烦极了。
要依着大魔王从前的性子，她非得把从前这些年的账册全都要走，可眼下……
“周妈妈你怎么说？”专业的问题还是要靠专业人士的，莫羡神色自然的侧眸。
她又不太懂这些，做起求援的事情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甚至还觉得很有些意思。要真是不懂装懂，非得一意孤行的照着自己的想法来，那才会给旁人看笑话。
周婆子恭敬的欠了欠身，也不拿乔，细细的想了想，却还是留了几分余地，没敢把话说死：“依着老奴来看，如今正是事儿多的时候，郡主名下的铺子也多，只需要上近两年的便可，等把这些拢清了，在去查从前的也不迟。”
谁知道郡主心底是怎么想的？她虽不能不听吩咐，可也不能跟郡主对着干呐，那不是自个找死。是以这般说一半留一半，让莫羡自己来做决定最好。
这倒也是，路得一步一步走，再是着急也没用。
“那便依着周妈妈所言，”莫羡很是干脆的应了下来，也没戳穿周末子的小心思，“劳烦张掌柜了，给我取近两年的账册即可。”
周婆子的小心思于她而言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人家又没做什么，不过是为自己打算罢了，这若是遇上位刚愎自用的主子，周婆子此举还能恰到好处的全了对方的面子，可谓是考虑的很是周全了。
虽说莫羡不大喜欢动这些小心思，向来是喜欢那有话说话的，可也不能否认，在这个时代，唯有周妈妈这等人才能明哲保身。
人家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莫羡便权当自己没听出来周婆子的未尽之意。只要不越界，大魔王不是很愿意与旁人计较太多。
张掌柜连称不敢，打发了人去取账册，心底对莫羡这新东家却是更加的信服了几分，这个小东家，是个心中有数的人，她有主意，有城府。
这若是要个自大的人来瞧，说不准还觉得莫羡实在是没个主意，可张掌柜却觉得自己这新东家真真是深不可测，更是坚定了绝不作妖的心思，毕竟这新东家可一点都不是刚愎自用的主儿，她很清楚什么事自己做的来的，什么又是自己做不来的。
这比起那什么都不懂却还要胡乱指挥一通的人可好多了。
每当回想起曾经在定国公府老夫人手底下讨生活的日子，张掌柜便觉得难受。那位老夫人才真真是什么都不懂还偏要胡乱指挥一通，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还要把这错处全都扣到他们的头上，轻则得叫她一通责斥，重则……这安家立命的本钱，都得让她给收回去，直接赶出定国公府也是有的。
大家自是苦不堪言，可是根本没法子。他们这些人虽不是定国公府的家奴，却也不是自由身，便是闹到明面上，也是该叫人骂上句不识好歹，哪里有出路？
莫羡扬眉，她什么时候说过那话了？这张掌柜干别的行不行暂且不知道，但这胡思乱想的能力怕是能与她外祖母一较高下了。
“既是如此，那便快些取了账本给我，”莫羡绷着脸，摆足了架子，“只是你既然提起了，我便问上你一问。”
张掌柜心底一紧，大约也猜了出来莫羡想要问什么，“郡主但问无妨，小人定不敢说上半句假话。”
“你若是舍不得那老东家，便趁早与我说明，赶紧收拾东西走人，我定不会为难你，”莫羡凤眸凌厉，沉下了嗓音，“可若胆敢背叛于我，那是个什么下场，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的。”
这若是熟识，倒还好办些了，直接叫这张掌柜去探探口风便是，还省了她的麻烦。
“郡主说笑了，”张掌柜叹了口气，“定国公府从前的那位老夫人很是忌讳这个，怕小人等联合起来糊弄她一个，小人哪里敢犯东家的忌讳？”
莫羡：“——”真是没想到，那老虔婆竟是多疑到了这等地步。
“那还是要劳烦张掌柜去走一趟的，”莫羡又不是定国公府的老夫人，不是很喜欢往自己的身上揽活。
这分明是吩咐一句的事儿，何苦要自己来做？莫不是嫌自己死的太慢了？
莫羡不是很能懂那位老夫人都在想些什么。
张掌柜还没摸清莫羡的脾气，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先应了下来。
说话的这功夫，那跟着莫羡一起来的几个婆子也用完饭，急急地找下来了。
是奉的她们郡主的令，几个婆子也顾不得要在多吃会儿了，急急忙忙的跟着便下来了，她们可还没忘自己今个是来做什么的。
莫羡应了声，又瞧了那摸不到头脑的张掌柜一眼，“我如今不大会看账本，这几位妈妈却是老手了。也非是我信不过张掌柜，可这流程是说什么都得走一走的，想来张掌柜也能明白？”
张掌柜擦了擦额上的汗，还好他没在听说新东家是个年纪尚小的小姑娘时动了歪心思，若不然如今可不是就该等死了？
“小的明白，小的这便去拿了账本来，”说着，张掌柜又犹疑了片刻，“只是郡主，恕小人多嘴，您要多少年的账册？”
真要是个脑子倔的主儿，非得要上个十年八年的账本，他们也麻烦。
倒不是说从前做了假账，只是这些东西早早的封存了起来，许久没有人动过了。
要依着大魔王从前的性子，她非得把从前这些年的账册全都要走，可眼下——
“那还真是有些巧，”莫羡凤眸凌厉，仿佛能看穿他心底在想什么一般，她似笑非笑的抬眸看了瑞王世子一眼，道，“我从前亦是不大喜欢出府，这还是头一回自己出来。可谁知道竟这般倒霉。”一出门便碰上了这烦人的兄妹俩。
那副嫌弃的模样，好似还被她按着后脑、一动都不敢动的宿明月是个什么垃圾一般。
这副毫不掩饰的嫌弃姿态能活活的把人给气死，尤其是在双方对此事心知肚明之时。
瑞王世子眉心略略蹙了一瞬，这才好声好气的接着劝慰道，“在下带舍妹向郡主赔罪，若是郡主觉得不大解气，不妨来我们王府，定会给郡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眼下宿明月是指望不上了，瑞王世子也只好自己来想法子，怎么也得先把莫羡给安抚下来，别让她说些有的没的，平白污了瑞王府的门楣。
“我现在就很满意，”莫羡挑眉，不紧不慢的说道，“去你们王府还是免了，我这人比较喜欢有什么恩怨当场解决。”
她都豁出去老脸不要说自个年幼无知了，还想她放了宿明月不成？
既然是年幼无知，那……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了不是？这可是瑞王世子自己说的。
莫羡自是不知道张掌柜在想什么，拿到了那账册，她便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了。在一品楼耽搁的时间太久了些，大魔王早就着急了。
“一品楼只有小人一个掌柜，”张掌柜到底是做了多年的掌柜，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叫郡主见笑了，方才小人还以为今个便要离开一品楼，一时没反应过来。”